林淵看著馬騰臉上那變幻莫測的神情，繼續不疾不徐地說道：“可現在，仗已經打完了。將軍，您是敗了，但您麾下這數百名忠心耿耿的弟兄，他們沒有敗。他們隻是因為相信您，追隨您，才落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廟內每一個士卒的耳中。
“他們不該為將軍您的驕傲，或是對相國大人的偏見，而在這裡活活餓死。他們是涼州的漢子，是百戰餘生的精銳，他們的血，應該灑在對抗外敵的戰場上，而不是耗死在這座破廟裡。”
這一字一句，仿佛重錘，狠狠地敲在馬騰的心上。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到了麾下士卒們那一張張被饑餓和絕望扭曲的臉。
他們的眼神，不再是決絕，而是一種混雜著祈求、渴望與掙紮的複雜情緒。
他們想活。
馬騰的心，猛地一顫。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不在乎馬家的臉麵，可他不能不在乎這些跟他出生入死的弟兄！
“你……”馬騰的聲音乾澀無比，他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任何反駁的話語。
“將軍，相國大人為何要招攬您？”林淵看準時機，拋出了最後的籌碼，“因為涼州需要一個真正的主人。韓遂反複無常，難成大器。羌人時時作亂，邊境不寧。相國大人身在長安，需要一位德高望重、又能征善戰的將軍，為他鎮守西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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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個人，除了您馬壽成將軍，還能有誰？”
“隻要您點頭，討逆將軍的印信、三百石糧草、五十箱金瘡藥，以及這三百名精銳士卒，立刻就是您的。您依舊是這涼州的主人，隻不過，是從為自己而戰，變成了為朝廷而戰。”
林淵說完，對著馬騰再次深深一揖。
“言儘於此。將軍，弟兄們的性命，涼州的安危，您自己的前程，全在您一念之間。林淵不敢催促，我會在山下等到日出。日出之前，我的承諾，一直有效。”
說完，他不再看馬騰一眼，轉身，從容不迫地走出了山神廟，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甚至沒有留下一個看守，仿佛篤定了馬騰不會帶著人衝下來搶奪糧草。
這種自信，本身就是一種更強大的壓迫。
廟內，死一般的寂靜。
山下，肉粥的香氣卻越來越濃鬱。
龐德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碗，又看了一眼麵色陰晴不定的馬騰，終於忍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將軍！末將……末將不想死得這麼窩囊！”
“將軍！活下去，才有希望啊！”
“將軍！”
一個又一個殘兵跪了下來，他們沒有再哭喊，隻是用充滿渴望的眼神，無聲地哀求著他們的主帥。
馬騰魁梧的身軀，在這一道道目光的注視下，緩緩地彎了下去。
他一生征戰，從未有過如此刻這般的無力。
“爹……”馬超走上前，扶住父親搖搖欲墜的身體，他的聲音裡，也帶上了一絲顫抖和迷茫。
馬騰沒有說話，隻是緩緩抬起頭，望向山下那片燈火通明的營地。
那個叫林淵的年輕人，到底是什麼人？
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精準地切中了自己的要害，仿佛將自己的內心剖開來看得一清二楚。
這真的是董卓的意思嗎？還是說，這隻是這個年輕人自己的主意？
無數的疑問，在馬騰的腦海裡盤旋。
就在他心亂如麻之際，一名負責警戒的親兵，忽然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臉上帶著驚疑不定的神色。
“將軍！山下……山下那支隊伍，又派人過來了！”
馬騰的心猛地一緊。
變卦了？
他扶著牆壁站直身體，厲聲問道：“來者何人？說了什麼？”
那親兵咽了口唾沫，神情古怪地回答：“還是……還是剛才那個姓林的將軍派來的人。他沒上山，隻是在山腳下傳話……”
“他說……他說韓遂正帶著殘部往金城郡逃竄，並且四處散播謠言，說是您暗中與相國勾結，才導致聯軍大敗。相國大人聽聞此事，龍顏大怒，已經下令，讓林將軍……便宜行事，助您……清理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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