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被掛斷以後,宛月媛看著手機屏幕莫名生出一些不適應感,然後才想起一般情況下都是她這邊先掛電話。
平常在電話裡講完事情,她甚至能夠感覺到對麵的姿態是謙卑的,即便是隔著電話也會彎腰鞠躬,連連點頭,滿臉笑容地等待她掛斷。
像陳安這樣隨性自然地結束談話,兩個人如同平等相待的朋友一樣,沒有那麼多小心謹慎應對細節和講究,讓宛月媛不大適應的同時,卻又覺得還不錯。
她當然不會覺得陳安無禮,她的身份和財富注定了她已經習慣被極致尊重,被熱情到無底線的逢迎,但她也有想要被平等對待和交流的需求。
也許不是什麼時候都有這種需求,可是在她認可有這個資格的人之間,這樣挺好的。
經曆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她已經沒有辦法把陳安當成純粹的小輩,她昨晚見證了神臨,但也非常清楚那是陳安帶給她的神眷,而不是她自己理所當然應得的。
“媽媽,陳安的電話,你為什麼要跑出去接啊?”王瀌瀌問道。
她看著媽媽臉上溫柔的笑容,十分明媚和乾淨。
這可不多見。
以前因為惦記著王瀌瀌的病情,宛月媛很少有開心的時候,即便是笑也帶著陰靄和愁緒。
後來王瀌瀌恢複了健康,宛月媛依然十分忐忑,生怕病情反複,笑容中又多了些忐忑,笑的依然很收斂。
像剛剛那樣的笑容,讓王瀌瀌真的很開心。
媽媽希望她健康,她又何嘗不希望媽媽能夠幸福,能夠像其他女人一樣享受生活,開開心心?
看來還是要靠王瀌瀌的金身神像好朋友,以超自然的力量,才能淨化掉這些年沉澱在媽媽心中的滄桑和傷痕。
“他講的事情……嗯,是媽媽錯了,其實讓你聽聽也沒有問題。”宛月媛先向女兒道歉,笑著說道,“在媽媽眼裡,你永遠是個小孩子,不想把一些不好的事情告訴你。可是卻又覺得陳安講這些沒有問題,看來他不止是得到了你的信任,媽媽也很信任他。”
王瀌瀌雙手按著座椅,有些驕傲地抿著嘴,身體左右搖晃著,“陳安好厲害的,你以後會知道他更多厲害的地方。”
宛月媛莞爾一笑,“好的,媽媽期待他的表現。剛剛接通電話,從他的語氣中媽媽判斷他身邊是有人的,很有可能就是鴦鴦。”
“鴦鴦和他好像關係一般。不過那應該是以前不怎麼熟悉的緣故,現在鴦鴦和他多接觸一些,你說她會不會喜歡上陳安?”王瀌瀌有些八卦地問道。
她對這個堂姐了解不多,小時候由於她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和陳安在麓山跑來跑去,很少去知行院那邊,和王鴦姳也沒有多少童年情誼。
可現在吧,感覺還是不錯的,好像是一個挺驕傲的少女,讓王瀌瀌覺得如果自己健健康康長大,過著正常的生活,應該就是她那副樣子。
宛月媛當然想過這個問題,女人天生在這方麵嗅覺敏銳,而且會優先思考和分析。
她覺得也是時候和王瀌瀌談一些過去的事情了,“嗯啊……媽媽覺得,很多事情會不會發生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後的結果。喜歡上陳安?也許就是一段青春的故事吧,也許慢慢就變成了美好的記憶,又或者是永遠的傷痕。”
王瀌瀌眉頭簇攏在一起看著媽媽,能不能像陳安那樣簡簡單單直接地說話?她記得小時候陳安就跟她說過,講宛姨說話總是像電視劇裡念台詞。
聽著是在抒情,其實說了就跟沒說一樣。
“媽媽的意思是,鴦鴦如果喜歡上陳安,王家的人可能會乾涉,有人讚同有人反對,但是最後很大可能沒有結果,大家隨著成長,各自開始沒有對方的生活。”
宛月媛的語氣帶著淡淡的哀傷,“你應該知道門當戶對這個詞的意思,媽媽當初和你爸爸結婚,就是這個詞的現實體現。”
王瀌瀌沉默地點了點頭,她的父親隻存在於大家的口中,隻在一塊墓碑下麵,隻在王瀌瀌的想象和一點點拚湊的印象中,卻從不在她的生活中。
她在最需要父親的時候,卻沒有得到父愛的關懷,她的生活裡隻有媽媽。
想起父親這個詞,有些遺憾,更多的是淡淡的,疏離的,模模糊糊的一個影子。
“當然了,王家並不是所有人的婚姻和愛情都體現了這一點。例如鴦鴦的後媽,相對王家和我們宛家,就隻是比較普通的家庭。”宛月媛總結著對王靜行的印象,“鴦鴦爸爸對於自己的婚事好像不大看重門第差彆,可是對於自己的女兒,會不會是另外一種態度,我也說不準。”
王瀌瀌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每次和媽媽說事情,她就會展開講很多東西——王瀌瀌並不會覺得煩,她也能夠理解,媽媽沒有朋友,沒有丈夫,也沒有情人,隻有在女兒麵前才可以傾訴,整理自己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