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著鵪鶉蛋含糊反駁,卻在他擦我嘴角時,鬼使神差地吮住他的手指。
鹹腥混著果子酒地甜,好似釋放某種危險的信號。
結賬時,我掛在脖子上看賬單,突然發現他耳尖紅得比鍋底還豔。
“原來傀儡也會害羞……”
我舌頭打結,手指戳著他發燙的耳垂。
司馬懿突然按住我作亂的手,在耳邊低笑:“等會兒讓你看看傀儡何止會害羞。”
話音未落,我眼前的世界突然天旋地轉。
他單手將我杠上肩,另一隻手拎著打包好的鴛鴦鍋底料,動作行如流水。
夜風卷著火鍋味撲在臉上時,我迷迷糊糊看見他停車時的側臉。
我晃了晃手腕上的蝴蝶結,突然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很久很久以前,是不是也有一個男人,這樣背著醉醺醺的我,走在飄著桂花香的巷子裡?
“在想什麼?”他替我係好安全帶,指尖掠過我的所過,“到家了,先去給你醒酒,然後……”
“然後,陪笑玄子玩積木!”我打了一個酒嗝,打斷他未儘的話。
他低笑出來聲,發動著車子時,無名指的銀戒在儀表盤藍光下閃了閃。
我靠在他肩頭上打盹,聽見他手機震動,屏幕亮起時,鎖屏壁紙是小玄子周歲時拍的全家福。
我抱著司馬玄,小狸蹲坐在嬰兒車頂上,而他站在逆光裡,手上拿著剛充完奶的奶瓶。
備注“董光”被他按掉後,轉頭吻了吻我的額頭;“睡吧,我的小酒鬼,以後的路我們慢慢走。”
城市另一端的廢棄工廠裡,福爾馬林的刺鼻氣息混著鐵鏽味在空氣中翻湧。
穿月白色旗袍的女人踮著赤腳,鞋跟隨意踢在浸泡屍體的玻璃缸邊緣,清脆聲響驚飛了梁上幾隻灰撲撲的老鼠。
她猩紅的指甲劃過泛著青白的屍麵,忽然咯咯笑起來,旗袍開衩處露出的小腿沾著淡金色屍液,在昏暗的工業燈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光,你說賢兒看見我現在這副打扮,會不會大吃一驚?
她忽然轉身,旗袍上銀線繡的曼陀羅在晃動間綻開冷光,那個叫小寶的男孩,還真有兩把刷子。指尖戳了戳自己心口,那裡皮肉下隱約跳動著幽藍熒光,這身子骨比上回那具利索多了。
穿中山裝的木偶人垂眸撥弄手中蠟黃色的木偶線,指節處木紋開裂,露出裡麵暗紅色的發條齒輪。
他身後傳送帶緩緩轉動,空癟的香蕉人皮囊像褪色的橡皮玩具般堆疊著,每當亡靈被絲線勾著注入皮囊,便會發出氣泡破裂般的咕嘟聲。
當心絲線勾破了旗袍。
他聲音像舊唱片般沙沙作響,忽然抬手扯動一根金線,最近的皮囊突然挺直腰背,空洞的眼窩裡滲出墨色液體。
女人蹦跳著撲進他懷裡,發間茉莉香與木偶人身上的木屑味絞成一團。
賢兒電話通了沒?她晃著男人僵直的手臂,腕間銀鐲叮當作響,我想做他最愛吃的糖醋排骨,還有弟弟喜歡的蓮藕湯...上次在百貨大樓看見小寶給那小東西綁丸子頭,手真巧啊。
木偶人指尖頓了頓,線軸上纏繞的黑發突然斷了兩根。
他掛了電話。齒輪在胸腔裡發出澀滯的轉動聲,八成還在……記恨上次操控他的糗事。
嘁,小孩子脾氣。女人撇撇嘴角,忽然踮腳咬住男人木耳邊,又沒真把他變成傀儡,不過是借手段用用,再說了,她指尖滑到男人腰間暗袋,摸出個錦盒晃了晃,裡麵躺著枚凝血狀的戒指,未來兒媳婦都收下聘禮了,他該謝我才對。
男人忽然彎腰抱起女人,放進腳邊冒著熱氣的銅盆裡。
溫水漫過她腳踝時,女人忽然發出幼貓般的嗚咽。
那些浸泡過屍體的蒼白皮膚上,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滿蛛網狀的青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