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兄的破蒲團還歪在老歪脖子槐樹下,草席邊緣磨得發毛,沾著星星點點的野楊梅汁。
他趿拉著露大腳趾的草鞋追猴子,酒葫蘆在腰間晃出嘩啦啦的響,皂角洗過的道袍上還沾著半片昨兒烤糊的山藥,那是他偷用師父煉丹爐的罪證。
“小寶,來嘗嘗這野楊梅釀的酒真香。”
我拍掉他遞來的酒葫蘆,望著貪狼峰方向翻湧的黑雲。
巫王婆的陰火又燒起來了,半山腰那棵百年槐樹的影子被映得通紅,像根插在黃泉路上的引魂幡。
二師兄忽然打了個酒嗝,從後腰扯下泛黃的符紙:瞧這陣仗......那老東西該不會真把陰胎養到第三十七日了吧?
我後退半步避開他噴來的酒氣,懷裡的玉佩突然發燙。
貪狼峰方向傳來悶雷似的震動,半山腰的槐樹影子被陰火啃得支離破碎,恍若無數隻黑手在撕扯引魂幡。
二師兄忽然打了個酒嗝,後腰的符紙地掉在地上。
山風卷著幾片槐樹葉掠過……
師兄你瞧!我晃了晃背後的竹簍,七彩雞毛撲棱棱往外鑽,有隻花尾野雞正隔著竹縫啄我的後腰。
山腳下李寡婦家的雞成精了,專偷曬穀場的糯米,你聞聞,這毛裡還沾著甜酒釀呢!
二師兄的眼睛瞬間亮起來,山羊胡都跟著抖了三抖,可下一秒又耷拉著腦袋蹲回蒲團上,用樹枝戳著螞蟻窩歎氣:因為上次偷吃龍眼,差點誤了大事,師父說我再偷吃......就把我塞進煉丹爐裡煉辟穀丹......
“你儘管吃,我給你打掩護。”說完,生怕被師父聽見,立馬溜之大吉。
留下那手拿著汗巾感動得熱淚盈眶的男人,自言自語:“還得是我好師弟,小寶,從今以後你就是繼小胖後第二個好兄弟。”
暮色浸透山林時,我蹲在夥房灶台前撥弄炭火,烤野雞的油滴在火苗上,濺起劈啪的火星。
大師兄抱著半缸陳年老醋路過,道袍下擺沾著灶灰:小心彆讓三師弟看見,他昨兒剛把醋壇子當夜壺......
話沒說完,窗外突然閃過道白影。
二師兄正扒著窗沿,鼻尖快貼到烤雞上,破蒲團還掛在腰間,活像隻偷食香油的耗子。
就嘗一口......
他豎起食指,眼睛盯著油光發亮的雞大腿,喉結滾得比山門前的石球還快。
我剛要遞過去,忽聽得前院傳來師父的咳嗽聲,二師兄瞬間蹦上房梁,破蒲團掉在炭灰裡,驚得野雞撲棱著翅膀竄上屋頂。
等師父捧著《黃庭經》走進夥房時,隻見我正襟危坐地啃蘿卜,大師兄在給灶王爺上香,梁上的二師兄抱著酒葫蘆裝蝙蝠,尾巴還掛著半根沒吃完的雞骨頭。
李莫言正偷偷地藏在鍋灶後麵打掃戰場……
月上中天時,我們蹲在山牆根分雞大腿。
二師兄的道袍兜著半兜野楊梅,吃得滿嘴紫黑,山羊胡上掛著油星子:小寶,你說那陰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