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府朱漆大門洞開,簷角銅鈴叮咚作響。
廊下小廝們踩著桐油木屐往來如織,青竹掃帚掃過青磚地,揚起細碎的茉莉花瓣,混著新糊窗花的糯米漿甜香在空氣中浮動。
西廂房內,湘妃竹簾半卷,劉沫沫藕荷色紗衫滑落肩頭,雲鬢散亂地倚在陳景懷中。
她指尖攥著雙魚合婚玉佩,溫潤的羊脂白玉在燭火下泛著柔光,忽而腕間無力,玉佩順著陳景玄色衣擺滾落,正墜在他膝頭金繡暗紋處。
景哥哥...她眼尾泛紅,梨花帶雨般哽咽,黃屋山那幫賊子...話音未落便被陳景攬得更緊。
“沫沫,你放心,明日我就帶人圍剿了黃屋山上的那幫流寇,為嶽父嶽母他們報仇。”
“有勞哥哥掛念,如今妹妹孑然一身,隻能仰仗哥哥你幫父親他們報仇雪恨……”
眉目流轉間多了些悲情和詭異。
陳景有些意外的看著平日裡活潑開朗的假小子,居然說出如此委屈求全的話語,更加的心疼了,將人摟進懷裡小聲安撫。
正廳內忽聞腳步聲,管家陳福弓著腰疾步而入:老爺,陸大人和捕頭到了!
陳老爺整了整鶴紋補服,快步迎出:陸賢侄怎的親自來了?這案子...
話未說完便被陸明遠抬手止住,隻見這位身著月白圓領袍的青年笑意溫和:陳伯父莫急,今日並非公務。
他身後捕頭漢卿雙手抱臂,目光掃過廳中忙碌的下人,嘴角微不可察地動了動。
“這位是捕快大人吧,請坐請坐,準兒媳不日找上了門,天災人禍,姑娘家家的受了些驚嚇,嫡子正在房裡安撫,若需要問話,我這就讓他們一起出來。”
陸明遠與漢卿交換了眼神,頓時了然於胸。
“那孩子剛經曆過悲痛,好生休息便是,今日來是為了些私事。這是小子喜愛的糕點,碰巧路過,帶了些給他嘗嘗。”
陳老爺心領神會,立刻高聲吩咐:快將冉哥兒叫來!陸大人特意從瀟湘記帶了新出爐的點心。
話音剛落,便聽得廊下傳來銀鈴般的笑聲。
三歲的陳冉紮著紅頭繩,虎頭靴踏得木板咚咚響,肚兜上金線繡的胖娃娃隨著跑動活靈活現,頸間八棱銀鎖晃出清脆聲響。
“陸叔叔,這次給冉兒帶什麼好吃的了。”脆生生的嗓音在這有些嘈雜的環境裡顯得格外的動聽。
“喏,在桌上,叔叔抱你上去,自個打開瞧瞧。”陸明遠寵溺的抱起小娃娃,坐在了八仙檀木桌旁。
團子撲到桌前,肉乎乎的手指戳著描金食盒,這股子糯米香,定是芙蓉糕!咱家穀坊新碾的米,蒸出來才這般清甜!
陸明遠笑著將孩子抱上太師椅,與漢卿對視一眼。
那眼神裡既有對小機靈鬼的讚賞,又暗藏幾分默契。
漢卿無聲地摸了摸腰間令牌,陸明遠已用袖口擋住食盒熱氣:燙著呢,讓叔叔給你吹涼。
“就等您這句話呢,爹爹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心急,但可以讓叔叔幫我吹冷了,再吃。”
胖乎乎的小手突然抱起陸明遠那方正的冰塊臉,輕輕地嘬了一口。
“無功不受祿,這是給叔叔的報酬。”
“伶牙俐齒,哈哈哈哈或,陳公,這奶娃娃與我有緣,不如,將他收於我門下作義子如何。”
“那敢情好啊,冉兒還不給乾爹敬茶。”
陳冉攥著芙蓉糕的手指沾著糖霜,亮晶晶的眼睛在陸明遠和漢卿之間打轉:叔叔變成爹,多了個人疼冉兒,美哉美哉!
他忽然轉頭朝陸明遠晃著糕點,爹,您剛才喝了熱茶,嘴皮子利索,快幫冉兒把糕吹涼些!
粉嘟嘟的腮幫子隨著說話一鼓一鼓,涎水順著嘴角滑到肚兜上,逗得滿屋子人忍俊不禁。
陸明遠笑著刮了刮孩子鼻尖:小饞貓且等等,先讓捕快卿叔叔抱抱,乾爹吹涼了喂你。
話音未落,陳冉已經張開蓮藕似的手臂:卿叔叔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