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入夢,便再無醒時;
繁花落儘,終究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若水之底,深逾千尺,隔絕了三界紅塵,唯有亙古的寂靜在此彌漫。
密室之內,卻與外界的蕭索截然不同。
無數山茶花正肆意盛放,層層疊疊的花瓣裹挾著馥鬱芬芳,似要將這方天地都染透。
那濃烈的香氣中,又藏著幾分若有似無的清冽,仿佛連時光都在此放緩了腳步。
花叢中央,一具剔透的水晶棺靜靜停放。
棺身流轉著溫潤的光澤,將內裡沉睡的人影籠罩在一層朦朧微光中。
時光仿佛真的在此靜止了,所有的溫柔都凝在那光暈裡,拂過他如玉的臉龐。
少年的輪廓尚未完全長開,肌膚泛著玉石般的柔光,鼻梁挺翹,帶著未脫的純真稚氣,連唇線都柔和得像是被造物主有心改過。
上神佇立在棺前,指尖隔著冰涼的晶體,一寸寸描摹著那熟悉又陌生的眉眼。
他的動作極輕,似怕驚擾了棺中人的夢境,眸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
有失而複得的狂喜,有藏了千年的痛惜,最終都化作一聲低啞的呢喃:“阿池,吾來接你回家了。”
不遠處,白狐已化作白衣少年模樣,懷中抱著昏沉的小寶。
他屏息凝神,踮腳走到棺旁那由花枝纏繞而成的圓形支架前,小心翼翼地將懷中昏迷不醒的男子安放其上。
就在水晶棺蓋緩緩開啟的刹那,支架上的人兒忽然化作一縷瑩白精魂,如歸巢的乳燕般,“咻”地鑽入了棺中少年的肺腑。
緊接著,滿室盛放的山茶花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舒展、凋零。
赤紅的花瓣片片飄落,觸到棺沿便化作涓涓細流,帶著淡淡的金色光點,順著棺中人的肌膚紋路,一點點滲入他的四肢百骸,連空氣裡的花香都隨之淡了幾分。
上神收回目光,側頭看向白狐:“小白,取桃花靈汁,摻些金粉,替小寶重塑骨絡。”
他的聲音已恢複了平日的沉穩,隻是尾音仍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
小白連忙應聲,從懷中摸出一隻剔透的玉瓶,將裡麵的桃花靈汁傾出少許,又取了些金燦燦的龍骨粉細細調和。
他對著掌心的液體輕輕吹了口仙氣,那液體便化作無數銀絲般的軟骨結締組織,順著棺中少年的經脈遊弋,悄無聲息地融入了他的體內。
“好了,”上神頷首,將一枚流光溢彩的花神令遞過去,“拿著這個去仙界,摘些苦橙、柑橘帶回窮桑。”
小白接過令牌,眼珠一轉,忽然湊近了些,小聲提議:“大人,要不要帶些酒釀?路過青丘時,正好順幾壇折顏上神的桃花釀,那可是駐顏的好物,主母大人定會喜歡。”
他說著,嘴角偷偷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尾巴尖在身後不自覺地晃了晃。
上神無奈地瞥了他一眼,指尖輕點他的額頭:“小東西,倒是越來越古靈精怪。去吧,隻是切記小心些,彆被白真撞見了。那家夥最是愛酒,若是拉著你拚酒,誤了正事,仔細你的皮。”
“大人放心!”小白立刻挺直脊背,拍著胸脯保證,眼神亮得驚人,“主母大人的事比天還大,我定當早去早歸,絕不敢耽擱!”
他給了上神一個堅定的眼神,身影化作一道白光,瞬間消散在密室的光影裡。
密室重歸寂靜,隻剩下上神凝視著棺中少年的身影,以及空氣中漸漸沉澱的、若有似無的花香。
上神抱著沉睡的男子出了密室,那嵌在密室門前的寶劍突然發出陣陣嗡鳴。
轉瞬間衝破了結界飛升至上神身邊,親昵地蹭著懷裡抱著人的手臂。
“止水,你也感受到阿池的生命力在複蘇了吧,既然醒了,就一起回窮桑。”
那柄寶劍仿佛真的通了靈性,竟似聽懂了上神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