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矮胖媒婆也跟著點頭:“還有那對雙胞胎姐妹花,更是惹不起!前陣子李家公子多說了句她們的名字不好聽,轉天就被下了瀉藥,拉了整整一個月,兩百斤的壯小夥愣是瘦脫了相!誰敢往自家娶個‘活閻王’啊?”
“就是!上次我去張家說親,親眼見她倆把張公子的鞋裡塞滿黃豆,害得人家走路跟跳大神似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竟難得意見統一,看向沈萬山的眼神活像在看什麼洪水猛獸。
沈萬山忽然笑了,慢悠悠端起茶杯:“哦?看來各位是不肯幫忙了?”
他抬眼望向門口,聲音陡然提高,“既然如此,那就不送了,正好我那對‘乖巧’的雙胞胎女兒剛從外麵回來,要不要請她們進來,給各位沏杯茶?”
“乖巧”二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眾媒婆猛地回頭,正看見兩個穿著粉衣的少女笑眯眯地站在門口,手裡還把玩著幾個顏色詭異的藥丸,眼神裡閃著促狹的光。
“媽呀!”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十幾個媒婆頓時作鳥獸散,連掉在地上的禮盒都顧不上撿,瘋了似的往門外衝,眨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沈萬山望著空蕩蕩的正廳,忍不住哈哈大笑。
還是這三個丫頭管用,比他說十句話都頂用。
而此刻,沈小寶正抱著狸奴,從西牆輕巧地跳了下來,剛落地就聽見前院傳來姐姐們清脆的笑聲,不由得無奈地搖搖頭。
看來今日這“桃花劫”,還得靠他這三位“活寶姐姐”才能化解了。
沈老爺跺著腳,手裡的旱煙杆在石階上磕得邦邦響,一張臉皺成了曬乾的橘子皮:“你們兩個猴崽子,跟著招弟學些拳腳功夫也就罷了,偏要學她那混不吝的性子!
招惹那些錦衣玉食的公子哥作甚?如今倒好,沈府三千金的名聲在京城都傳開了。一個舞刀弄槍能撂倒壯漢,兩個上房揭瓦敢戲耍侯爺,哪家敢來提親?這是要把我愁白了頭!”
話沒說完,他抄起門後那根用了十年的棗木拐杖就追了上去。
雙胞胎姐妹一個閃身躲到院裡的老棗樹後,樹影斑駁落在她們紅撲撲的臉蛋上,銀鈴般的笑聲震得葉尖發顫:“爹!您這就不講理了!昨兒個張尚書家的公子仗勢欺人,還是我們倆扮成小叫花子,把他那寶貝畫眉鳥換了隻脫毛的麻雀呢!您當時還誇我們‘有勇有謀’呢!”
“就是就是,”另一個探出頭來,羊角辮隨著搖頭晃腦的動作甩得歡,“再說了,幺弟的生誕宴上,若不是我們引開那幾個嚼舌根的酸秀才,招娣姐哪有機會把他們懟得啞口無言?您現在倒好,轉頭就拿鞋底‘疼愛’我們,當心下次媒婆來給幺弟說親,我們故意在旁邊學癩蛤蟆叫!”
沈老爺被堵得噎了噎,拐杖差點沒攥住:“哼,就知道拿你弟弟說事!他如今考取功名,將來是要入朝堂的,哪像你們……”
“大下午的,太陽正毒呢,跟孩子們較什麼勁?”
沈夫人的聲音如晨曦的微風,輕柔而清澈。
她穿著月白繡蘭草的褙子,手裡端著個描金漆盤,碟子裡放著剛沏好的雨前龍井,“來,喝口茶順順氣,彆氣壞了身子,孩子們還等著您給她們買城南的糖畫呢。”
沈老爺的火氣像是被這聲音澆了盆冷水,瞬間蔫了下去。
他接過茶盞時手指都軟了,呷了口茶嘟囔:“都怪我,三個丫頭沒一個隨你這般溫婉,全撿了我這點火就著的脾氣。”
沈夫人掩唇輕笑,眼角的細紋裡盛著溫柔,悄悄給樹後的雙胞胎使了個眼色,才半扶半攙著老爺往石桌旁坐:“女兒家性子開朗些才好,總比悶在閨房裡憋出病強。您是沒瞧見招娣今兒在街上的模樣。
那幫酸文人聚在茶樓底下,說幺弟宴會上跳的是‘舞姬步’,話裡話外儘是輕慢。招娣當時就把腰間的混鈴鐺往桌上一拍,那銅鈴‘哐當’一響,震得周遭都靜了。”
她學著招娣叉腰的模樣,聲音也提了幾分精氣神:“睜大你們的狗眼看看!這鈴鐺是我弟親手給我打的,這功夫也是他教的獨門招式,怎會跳那種扭捏步子?”
她指著為首的瘦高個,“去過寶兒宴嗎?見過我弟那六塊腹肌嗎?輪得到你們這群螳螂腿、水蛇腰的玩意兒置喙?再敢胡唚,我打掉你們參差不齊的大門牙!’”
沈老爺聽得眼皮直跳,沈夫人卻笑得更歡了:“您猜怎麼著?那領頭的可是東街有名的地頭蛇,竟被招娣一套拳腳折服了,當場就認她做了大姐頭!這丫頭,膽子是真大,可護短的性子,不也隨了您麼?”
“護短是護短,可這架式……”
沈老爺拍著大腿,一臉愁雲,“更沒人敢娶了!”
樹後的雙胞胎趁機貓著腰溜了,裙擺掃過草葉的沙沙聲被風吹散,隻留下老棗樹枝椏輕輕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