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皮沉默了一會兒,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目光投向遠處,仿佛穿透了時空,回到了那個令人不安的夜晚。
“林家小子……林明朗的遺物不多。現場混亂,值錢的東西早沒了。除了他身上那身破爛衣服,就是一個皮夾子,裡麵幾張鈔票,還有一張……泛黃的全家福。”
他頓了頓,像是在回憶極其厭惡的東西,“那身爛肉,碰過的東西都沒人敢留,大多燒了。這張明信片,絕不是當時在現場發現的。”
他轉過頭,獨眼直勾勾地看著淩梟,帶著一種近乎詭異的審視:“有人後來放進去的。而且,是能接觸到禁區檔案的人。”
淩梟心頭一凜:“那當時現場,有沒有什麼……特彆的地方?關於十字架,或者數字?”
陳皮那隻獨眼裡,漸漸彌漫起一層陰翳,聲音也壓低了幾分,帶著特有的、將恐怖揉碎在平淡敘述中的腔調,自行腦補):“特彆?嗬……那整個合歡堂,那間屋子,都邪門得很。”
“我趕到的時候,”陳皮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巡捕房的人已經拉起了線。門一開,那股味兒……不是血腥,不是屍臭,是一種……甜膩膩的腐爛味兒,混著劣質脂粉香,聞一口就讓人頭暈惡心。林小子就躺在那張雕花大床上,帳子半掛著,身上……嘖嘖,爛得沒一塊好皮,像被什麼東西從裡到外啃過。但最瘮人的不是這個……”
他頓了頓,獨眼微微眯起,仿佛又看到了當年的景象:“是他那雙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著房梁,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裡麵全是血絲,那不是害怕,是……極度的驚駭,好像死前看到了什麼無法理解、無法承受的東西。嘴角咧著,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詭異得很。”
“老鴇和那些客女,嚇得魂不附體。”
陳皮繼續道,語氣帶著一絲嘲諷,“口徑倒是一致,都說林明朗借著“金手指”的名號,處處留情,尤其喜歡找那個叫鳳仙兒的。說他最近幾個月來得勤,出手闊綽,但精神頭越來越差,眼窩發青,像是被掏空了身子。最後那次,是被人發現死在鳳仙兒房裡的。老鴇一口咬定是得了臟病,怕影響生意,催著我們趕緊結案。”
“但那個鳳仙兒呢?”淩梟追問。
陳皮搖了搖頭,獨眼裡閃過一絲厭煩:“那個鳳仙兒,嚇瘋了。問她話,顛三倒四,哭哭啼啼,沒一句整話。一會兒說林少爺是好人,一會兒又說有鬼,有東西跟著他……她說的話,當時覺得是胡言亂語,就沒正經記下來。現在想想……”他意味深長地停了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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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說了什麼?”淩梟感到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
陳皮模仿著一種女人驚恐、尖細又破碎的語調,在這靜謐的院子裡顯得格外陰森:
“她……她就那麼縮在牆角,抱著頭,渾身發抖,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她說:‘不關我事……真的不關我事……林少爺……林少爺他前幾天老是念叨……念叨什麼……主的羔羊……迷途了……要贖罪……’”
“‘那天晚上……他……他很害怕,一直出汗,手冰涼……他說……有什麼東西在找他……在牆上……影子在動……他……他拿著個小小的、木頭十字架,攥得死死的……嘴裡嘀嘀咕咕……說什麼……數字……對了數字……是密碼……救命的密碼……然後……然後他就……就……’”
“說到這兒她就崩潰了,隻會尖叫,說床底下有眼睛,窗戶外頭有影子,還說……還說林少爺斷氣的時候,不是看著房梁,是……是看著她,嘴唇動了幾下,好像說了個……‘十’字?還是……‘報應’?聽不清了。整個人神神叨叨,沒個準頭。”
陳皮恢複了自己沙啞的嗓音,總結道:“所以,當時隻覺得是瘋話。一個妓女,一個死於花柳病的嫖客,扯什麼耶穌十字架、密碼影子……沒人當真。但這張明信片……”
他手指點了點桌上的卡片,“這十字架,這串鬼畫符的數字……看來,鳳仙兒那些瘋話,未必全是空穴來風。”
海棠樹葉在微風中沙沙作響,陽光透過縫隙,在地上投下斑駁晃動的光影,卻絲毫驅不散兩人之間彌漫的詭異與寒意。
淩梟盯著那串數字,“”,還有那個十字架,仿佛看到表哥林明朗在生命最後時刻,在極度恐懼中,留下的這最後的、撲朔迷離的密碼。
“那鳳仙兒,現在如何了?還在合歡堂?”
“一個瘋客女,染了臟病便是塊廢抹布,早被扔出了弄堂。前幾日我還見著她,在巷口跟野狗搶食呢。”
話剛落地,檔案室門外就炸開了嚷嚷:“那女瘋子又來討飯!都怪主任心善給過她一碗飯,現在倒好,天天準時往大院鑽,真晦氣!”
說話的是掃地的福叔,精神頭足得很,抄著掃把就要往外趕,卻被陳盛男攔了下來:“福叔,咱大院還差這口飯?去食堂打份過來不就結了。”
“小妮子,跟你爹一個模子刻的軟心腸,早晚要吃虧!罷了罷了,瘋婆子等著,敢亂跑打斷你狗腿!”
福叔把掃把塞給旁邊的小姑娘,轉身往廚房去。
沒一分鐘,就端著個鋁飯盒出來,塞給瘋婆子時還瞪著眼:“拿著趕緊滾!今兒再敢往巡捕房湊,薅光你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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