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砧的手臂如同鋼鉗,死死箍住裡克的腰,將他從深淵邊緣拖回。冰冷的岩石硌著脊背,劇痛和強烈的眩暈感讓裡克的世界天旋地轉。鑰匙的裂紋處傳來鑽心刺骨的灼痛,仿佛有熔岩在裡麵流動,每一次心跳都加劇著這種痛苦。他咳著血,視野裡一片模糊的金星,耳邊是纜繩徹底崩斷時令人牙酸的巨響,以及金屬結構墜入無邊黑暗時發出的、持續衰減的轟隆回聲。
“長官!”一名戰士撲到崖邊,絕望地嘶喊。他的戰術燈光徒勞地掃向下方,隻能捕捉到幾片旋轉下落的金屬殘影,迅速被吞噬。沒有回應。隻有死寂,以及從更深處彌漫上來的、帶著鐵鏽和腐朽氣息的冷風。
“不…不可能…”另一個戰士癱軟在地,眼神空洞。
鐵砧將裡克小心地放平,檢查他的狀況,臉色極其難看。他看了一眼徹底消失的吊橋和對岸的洞口,又看了一眼僅存的、士氣徹底崩潰的隊員,以及蜷縮在角落、似乎對這一切充耳不聞、隻沉浸於數據世界的老摩根。
“閉嘴!”鐵砧的低吼在狹窄的通道內回蕩,帶著一種絕境下的暴戾,“她沒那麼容易死!現在,立刻檢查裝備!處理傷員!”
他的強硬暫時壓製了恐慌。隊員們機械地執行命令,但每個人的動作都透著麻木和絕望。損失了疤臉,對於這支小小的隊伍而言,不僅僅是失去了指揮官,更像是失去了最後的支柱和銳氣。
鐵砧粗暴地給裡克注射了一針戰場用的強心劑和鎮痛劑。冰冷的藥液湧入血管,暫時壓下了部分劇痛,讓裡克的意識清晰了一些,但鑰匙碎裂處的灼痛依然清晰。
“小子,撐住。”鐵砧的臉湊得很近,聲音壓得極低,隻有兩人能聽見,“你現在是我們唯一的‘重武器’了。彆讓我失望。”
這話像是一塊冰,砸在裡克的心口。他不是武器,他隻是一個被詛咒、被利用的容器。但此刻,他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
老摩根突然站了起來,抱著他的數據箱,屏幕的光映得他臉色異常蒼白,卻又帶著一種病態的興奮。“能量脈衝!定向的!你做到了!雖然粗糙,但確實是定向乾擾!頻率特征與節點底層協議高度吻合!鑰匙…鑰匙不隻是鑰匙,它更是一個…接口!”
他猛地衝到裡克身邊,幾乎要趴在他碎裂的鑰匙臂上:“感覺怎麼樣?剛才你是怎麼引導能量的?是不是有一種‘鎖定’的感覺?就像…就像用意誌力去擰動一個閥門?”
裡克虛弱地避開他灼熱的視線。老摩根的態度讓他感到不適,那種科學家的狂熱在這種慘劇之後顯得格外冰冷和殘忍。
“我…我不知道…我隻是…不想橋斷…”他喘息著說,“很痛…像要裂開了…”
“穩定性問題…必然的代價…”老摩根喃喃自語,手指在數據箱上飛快操作,“但證明了可行性!我們必須繼續向下!必須到達節點核心!那裡的能量場或許能穩定甚至修複鑰匙的損傷!更重要的是,我們能真正接觸到‘母親’的神經中樞!”
“修複?”鐵砧抓住關鍵詞,盯著老摩根,“你說這玩意兒能修好?”
“理論上有可能!節點核心的能量級彆極高,如果鑰匙能與之共鳴,或許能進行某種…自我修複或者能量補充。”老摩根語速極快,“呆在這裡隻有死路一條!返回的路已被封死,清理者隨時可能從其他方向追來。唯一的生機,就是向下!利用裡克的能力,賭一把!”
鐵砧沉默了片刻,目光掃過剩下的四個疲憊不堪、傷痕累累的戰士,又看了看奄奄一息的裡克。他沒有疤臉那種戰略眼光,但他有生存的直覺和老兵的決斷。
“好。”他站起身,“我們向下。但不是從這個該死的懸崖跳下去。找彆的路!”
他們沿著懸崖壁艱難地橫向移動。幸運的是,在不到百米外,發現了一處古老的、鏽蝕嚴重的應急維修梯,嵌入岩壁,向下延伸,沒入黑暗。梯子看上去年代久遠,許多踏板已經缺失或變形,但似乎是唯一的選擇。
鐵砧打頭,用檢測儀確認梯子主體結構還能勉強承重。他讓傷勢較輕的隊員攙扶著重傷者和老摩根,自己則將幾乎虛脫的裡克用一根安全繩綁在身後。
“抓緊了,小子。掉下去我可沒工夫撈你。”鐵砧的聲音透過裝甲傳來,沉悶而堅定。
下行過程緩慢而折磨。每一次移動都引起梯子令人心驚膽戰的震顫和呻吟。下方冰冷的、帶著怪味的空氣向上湧,仿佛來自地獄的呼吸。鑰匙的灼痛持續消耗著裡克的意誌,他隻能緊緊抓住鐵砧的裝甲,咬緊牙關不讓自己昏過去。
不知下了多深,梯子終於到了儘頭。下方是一個相對寬敞的金屬平台,連接著另一條向下的斜坡通道。通道壁不再是粗糙的岩層,而是變成了某種致密的、帶著金屬光澤的黑色合成材料,表麵布滿了難以理解的幾何紋路,偶爾有微弱的流光一閃而過。
這裡的空氣更加冰冷,那種鐵鏽和臭氧的混合氣味幾乎被一種更純粹的、高壓電流般的能量氣息所取代。寂靜被一種低沉的、幾乎感覺不到的嗡鳴所取代,仿佛置身於一個巨大無比的心臟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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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我們接近了…”老摩根的聲音帶著顫抖,不知是恐懼還是激動,“這些結構…是節點本身的防禦外殼…我們已經在它的邊緣了!”
通道並非筆直,而是蜿蜒曲折,如同鑽入一個巨大生物體內的血管。他們遇到了更多的障礙——能量屏障的殘影似乎因之前的脈衝而不穩定)、自動防禦炮塔的殘骸像是被從內部破壞的)、以及一些被撕裂的、造型奇特的清理者單位屍體。
戰鬥的痕跡很新,而且破壞方式並非來自外部武器。
“是疤臉長官…”一名戰士查看著一具被利刃精準劈開核心的清理者,聲音帶著希望,“她活著!她在我們前麵!”
這個發現極大地鼓舞了幸存者們。鐵砧檢查了痕跡,確認道:“是她。動作乾淨利落,沒浪費一點體力。她在為我們開路。”他頓了頓,補充道,更像是在說服自己,“或者,她在向核心前進。”
希望重新燃起,隊伍加快了速度。裡克能感覺到右臂的鑰匙越來越燙,裂紋處的疼痛與一種奇異的牽引感交織在一起,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深處呼喚它。胸口的黑晶與之共鳴,寒意加深,卻奇異地緩解了部分鑰匙帶來的灼痛,形成一種冰冷與熾熱交替的詭異平衡。
通道開始向下傾斜的角度越來越大,最終變成了一個幾乎垂直的管道,內部有可供攀爬的凹槽。管道深處,散發出強烈的幽藍色光芒和巨大的能量波動。
“就是這裡了…”老摩根呼吸急促,“節點核心腔室!就在下麵!”
鐵砧率先向下攀爬。管道壁光滑冰冷,幽藍的光芒從下方湧上來,將每個人的臉都映照得詭異莫名。攀爬了大約二十米,眼前豁然開朗。
所有人,包括幾乎昏迷的裡克,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無以複加。
他們位於一個巨大得無法想象的球形空間的側壁開口處。空間的中心,懸浮著一顆巨大無比的、由純粹幽藍色能量構成的晶體!它如同一個冰冷的小太陽,無聲地燃燒著,表麵流淌著無數複雜的數據流和能量紋路,散發出令人靈魂戰栗的威壓和光芒!
這就是“母親”的一個區域性神經節點核心!
整個球形空間的內壁布滿了密密麻麻的、不斷閃爍和變化的複雜機械結構和光路,如同一個巨大大腦的神經元網絡。無數粗大的能量導管從晶體延伸出去,連接著內壁,將能量和信息輸送到遠方。
而在核心晶體正下方的底部平台上,他們看到了一個身影。
疤臉。
她單膝跪地,戰刀插在身邊支撐著身體,劇烈地喘息著。她的身邊,散落著至少十具以上造型奇特、明顯是精英級彆的清理者護衛的殘骸。她顯然經曆了一場極其慘烈的戰鬥,裝甲多處破損,身上添了新的傷口,鮮血順著臂甲滴落。
她似乎試圖攻擊那核心晶體,但晶體周圍有一層極其強大的能量護盾,她的攻擊未能奏效,反而被反震力所傷。
聽到上方的動靜,疤臉猛地抬頭,警惕的目光掃來。當看到是鐵砧和幸存下來的隊員時,她眼中閃過一絲極快的、難以捕捉的如釋重負,但立刻又被冰冷的銳利所取代。
“你們太慢了。”她的聲音因為脫力和受傷而沙啞,卻依舊帶著慣有的冷硬,“下來。核心護盾強度超乎想象,需要鑰匙。”
鐵砧帶著隊員們迅速從管道下到底部平台。平台由某種能吸收能量的黑色材料構成,踩上去幾乎沒有任何聲音。
“長官,你沒事…”一名戰士激動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