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鐵鎮的日子,是用汗水、血水和絕望澆築的。每一天都在掘骨場的塵土與死亡邊緣掙紮,每一口發黴的黑麵包都帶著鐵鏽味。我手掌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在幾天內竟愈合得隻剩下一道粉色的新肉,這異常的快,連我自己都感到心驚。而傷口附近皮膚下,那些銀色的符號愈發清晰,像是有生命的藤蔓,偶爾會在夜深人靜時,隨著我的脈搏微微發光,帶來一陣冰涼的刺痛感。
老瘸子看我的眼神越來越複雜,那麻木的後麵,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和……或許是憐憫。他不再給我額外的粥,換藥時動作也更重,仿佛想用疼痛來確認我還是個“人”。
“小子,”一次夜裡,他沙啞地開口,火塘的光映著他溝壑縱橫的臉,“有些東西,不該醒的就彆醒。醒了,就是禍害。”
我沉默著,沒有回答。禍害?我連自己是什麼都不知道。
轉機發生在一個暴雨將至的黃昏。烏雲壓頂,悶雷滾滾。掘骨場邊緣突然發生大麵積塌方,幾個來不及跑的人被活埋。監工們咒罵著,卻隻是驅趕我們這些“財產”去徒手挖掘,生怕損壞了可能存在的“寶貝”。
泥漿和碎石混著血水,一片混亂。我奮力刨著土,指甲翻裂,卻突然聽到一聲微弱的呻吟——來自老瘸子!他為了撿一塊滑落的金屬片,被滾落的石塊壓住了那條瘸腿!
“老瘸子!”我撲過去,和其他兩個人一起想搬開石頭。但那石頭太大,太重。
監工提著鞭子走過來,不是幫忙,而是不耐煩地嗬斥:“滾開!彆擋道!一個老廢物,死了就死了!趕緊挖通道!”
“他還沒死!”我抬頭,雨水混著泥漿從額頭流下,模糊了視線,卻模糊不了心中那股驟然升騰的怒火。
監工被我的眼神激怒了,鞭子帶著風聲抽下來:“反了你了!”
啪!
鞭子沒有落在我身上。一隻枯瘦的手抓住了鞭梢。是老瘸子,他不知哪來的力氣,半抬起身,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監工:“他……是‘鬣狗’的財產……還沒……報廢……”
監工愣了一下,隨即暴怒,一腳踹在老瘸子胸口:“老東西!找死!”
老瘸子悶哼一聲,吐出一口血,手鬆開了鞭子,眼神迅速黯淡下去。
那一刻,我腦子裡有什麼東西,“嘣”的一聲,斷了。
一直壓抑的恐懼、迷茫、屈辱,被這赤裸裸的殘酷徹底點燃。空白的記憶深處,似乎有無數畫麵碎片炸開——冰冷的金屬牆壁、戲謔的眼神、龐大的數據流、還有……一道斬斷一切的銀色刀光!
“啊——!”
我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不是出於憤怒,而是某種本能的重啟與蘇醒!我撲向那個監工,不是用拳頭,而是下意識地,將所有的絕望和剛剛蘇醒的某種意念,凝聚在右手掌心——那道愈合的傷口處,那些銀色符號驟然變得滾燙、灼目!
嗡——!
一道刺眼的銀色光芒,如同壓抑已久的火山,從我掌心爆發出來!不是能量波,更像是一道無形的、撕裂規則的震蕩!
監工揮下的鞭子,在接觸到銀光的瞬間,如同被投入煉鋼爐的冰塊,直接汽化了!連同他握鞭的手臂,從指尖到肩膀,在一陣令人牙酸的“滋啦”聲中,化作了一縷青煙和飛濺的金屬液滴!
監工甚至沒來得及發出慘叫,他驚恐地瞪大眼睛,看著自己消失的手臂,然後整個人的身體從內部亮起銀光,下一刻,如同一個被戳破的氣球,“噗”地一聲,徹底崩解成了最基本的粒子,消散在雨幕中。
靜。
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雨點砸落泥地的聲音。所有還在挖掘的人,包括其他監工,都僵住了,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看著監工消失的地方。
我站在原地,劇烈地喘息著,右臂垂在身側,掌心如同被烙鐵燙過,傳來鑽心的劇痛,那些銀色符號黯淡下去,但一種前所未有的、虛弱卻清晰的力量感,在體內流轉。我……做了什麼?
“怪……怪物!”一個監工率先反應過來,聲音顫抖,舉起手中的鐵棍,卻不敢上前。
“他殺了黑牙!他毀了幫派的財產!”另一個監工尖叫著,更多的是恐懼帶來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