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偏殿內,空氣仿佛凝固。星圖在天穹緩緩流轉,投下變幻的光影。端坐於上的露西安納皇帝,目光如淵,掃過戴著暗藍麵具、躬身行禮的王恪,並未立刻開口,那股無形的皇者威壓卻已籠罩全場。
王恪維持著行禮的姿態,麵具下的紫眸平靜無波。“真如弑妄道”的心境讓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這股威壓的本質——並非單純的武力震懾,更是一種與整個帝國星序律法共鳴的浩瀚意誌,如同麵對一片無垠的星空,令人心生敬畏,卻難生反抗。他收斂氣息,將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融入背景的星塵。
“平身吧,王恪顧問。”皇帝的聲音沉穩而富有磁性,打破了寂靜,“林長官已向朕說明了情況。艾莉西亞的安全,關乎帝國穩定,至關重要。爾既受管理局重托,朕亦予你信任。望你恪儘職守,不負所托。”
“謹遵陛下諭令,必竭儘全力,護衛公主殿下周全。”王恪的聲音透過麵具,略顯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皇帝微微頷首,目光轉向下首的少女:“艾莉西亞,這位是萬界管理局特派的王恪顧問,此後負責你的貼身護衛事宜。你要聽從顧問的安排,不得任性。”
一直低垂著頭的艾莉西亞公主,聞言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她緩緩抬起頭,那雙清澈的碧藍色眼眸中,瞬間蓄滿了毫不掩飾的失望、委屈,甚至是一絲……厭惡。她飛快地瞥了王恪一眼,目光尤其在覆蓋全臉的暗藍麵具上停留了一瞬,隨即像是被燙到一般迅速移開,小巧的鼻翼微皺,仿佛聞到了什麼不好的味道,賭氣般地重新低下頭,用細若蚊蚋、卻足以讓殿內所有人都能聽清的聲音嘟囔道:
“又來了……父王……這次……這次怎麼還是個……戴著麵具、不敢見人的家夥……肯定又是個又老又醜、渾身散發著難聞味道的悶葫蘆……和之前那些一樣無趣……”
她的聲音帶著少女特有的嬌憨與任性,但話語中的嫌棄與抗拒卻赤裸裸地刺向王恪。顯然,這位備受嗬護的公主殿下,對“護衛”這一角色早已積攢了極大的反感,將王恪直接歸入了“討厭的監視者”行列。
皇帝眉頭微蹙,似要訓斥。霍恩爵士也麵色一緊。
王恪麵具下的嘴角卻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動。嫌棄?厭惡?這種程度的情緒反應,與他所經曆的血火廝殺、邪神低語相比,簡直如同清風拂麵。他並未感到絲毫惱怒,反而在瞬間洞悉了這位公主殿下看似任性嬌縱的表象下,那被過度保護、失去自由而產生的孤獨、叛逆與不安。
“公主殿下年紀尚小,心性純真,直言快語,乃真性情流露。”王恪適時開口,聲音平穩無波,巧妙地化解了即將出現的尷尬,“臣奉命護衛,隻儘職守,絕不敢打擾殿下清靜。殿下視臣如空氣即可。”
他這番話,既給了皇帝台階下,又表明了自己“隱形”的立場,將存在感降到最低。
皇帝深深地看了王恪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與讚賞,最終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罷了。霍恩,帶王恪顧問去‘星辰偏殿’安頓,並熟悉一下宮廷規矩與護衛流程。”
“臣,遵旨。”王恪再次躬身行禮,動作標準流暢,仿佛演練過千百遍。
霍恩爵士上前一步,對王恪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王恪最後向皇帝微微一禮,又向依舊低著頭的艾莉西亞公主方向微不可察地頷首示意,這才轉身,跟著霍恩爵士,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偏殿。自始至終,他的步伐穩定,氣息內斂,沒有因公主的嫌棄而有絲毫波動,完美扮演了一個沉穩、專業、且知進退的護衛顧問角色。
走出大殿,穿過回廊,霍恩爵士臉上的公式化表情稍微鬆動了一絲,低聲道:“王恪顧問,公主殿下她……心思單純,被保護得有些過了,言語若有冒犯,還請多擔待。”
“爵士言重了。護衛之責,在於確保安全,而非爭辯喜惡。臣明白。”王恪淡然回應。
霍恩爵士點了點頭,不再多言,將王恪引至一座位於皇宮僻靜處、卻與主殿有密道相連的精致偏殿——“星辰偏殿”。殿內設施一應俱全,且顯然經過特殊布置,擁有極強的防護法陣和監控整個公主寢宮區域的星象水鏡。
接下來的半天,王恪在霍恩爵士的陪同下,以極高的效率熟悉了宮廷的基本禮儀、公主的日常作息規律、寢宮周圍的明暗哨卡布置、緊急情況下的疏散路線以及內務府的安全聯絡方式。他提問精準,記憶超群,對護衛流程的理解和把握讓經驗豐富的霍恩爵士都暗自點頭。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星輝王庭籠罩在一片夢幻的星光之下。
王恪獨自站在星辰偏殿的露台上,暗藍麵具在星光下泛著幽光。他遠遠望著那座燈火通明、被重重護衛的公主寢宮——“晨曦宮”。強大的感知力如同無形的蛛網,緩緩蔓延開來,與宮廷的防護法陣小心地契合,無聲無息地將寢宮及其周邊區域納入自己的監控範圍。
他能“聽”到寢宮內,公主正對著侍女發脾氣,抱怨著“無聊”、“被關著”;能“感”到暗處那些帝國精銳護衛均勻的呼吸與警惕的視線;能“察”到空氣中流淌的星序律法那宏大而精密的運轉軌跡。
公主的嫌棄?他根本未曾放在心上。他的注意力,早已穿透了這表麵的平和,聚焦於更深層的潛在威脅。沙魯克的陰影、可能存在的內奸、針對“星靈體”的詭異手段……這些,才是他真正需要警惕的目標。
“真如之眼,照見真實。弑妄之心,不動如山。”王恪心中默念,紫眸穿透麵具,如同最冷靜的獵手,審視著這片星光璀璨下的每一絲暗流。
真正的考驗,或許就在下一個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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