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鐵砧鎮還籠罩在一層薄薄的晨霧裡，石板路上濕漉漉的，空氣清冷。王恪收拾好簡單的行囊——其實大部分東西都在儲物空間裡，外麵隻背了個做樣子的舊背囊——準備繼續他的旅程。他打算往南走，據說那邊有更古老的森林和遺跡，或許能遇到不同的風土人情。
他剛走到鎮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樹下，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刻意壓低的爭執聲。
“你……你跟著我乾嘛？！”是亞當的聲音，帶著點氣急敗壞。
“哼！大路朝天，各走半邊！誰跟著你了？我是要去……要去南邊的‘星光森林’進行重要的……魔法素材采集！”一個清脆又帶著明顯心虛的女聲響起，是那個自稱“未來大導師”的小偷女孩，王恪記得她好像叫……莉娜？
王恪停下腳步，靠在老槐樹粗糙的樹乾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從霧氣裡鑽出來的兩人。
亞當還是那身打補丁的皮甲，背著用布條纏了好幾圈的雙手劍，臉上帶著趕路的紅暈，看到王恪，眼睛一亮，隨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先、先生！您這麼早就要走啊？”
莉娜則是一身更破舊但明顯漿洗過的衣服，背著個小得可憐的、乾癟的布包，小臉昂著，努力做出“偶遇”的表情，但閃爍的眼神和微微發紅的耳根出賣了她。“咳！原來是您啊，旅人先生。真巧，我也正好要往南邊去進行一項偉大的……呃，學術考察！”
王恪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掃了掃。亞當一臉“我不是故意帶她來的”委屈，莉娜則是一副“你敢戳穿我我就咬你”的虛張聲勢。他心下明了，大概是亞當這小子不小心說漏了嘴，被這精得像小狐狸似的女孩黏上了。
“南邊路不好走，有沼澤，還有可能碰上野狼。”王恪淡淡開口，聽不出情緒。
亞當立刻挺起胸膛，拍了拍背後的劍：“先生放心！我現在下盤穩多了！遇上狼，正好拿它練劍！”他這兩天被王恪操練得信心爆棚。
莉娜則嗤笑一聲：“野狼？哼，在我未來的大導師光輝麵前，區區野狼算什……哎喲！”她話沒說完，因為肚子不爭氣地“咕嚕”叫了一聲，在寂靜的清晨格外響亮。她的小臉瞬間漲得通紅，梗著脖子強辯：“這、這是……這是魔力積蓄的征兆！你們不懂！”
王恪沒理會她的強詞奪理，從背囊裡實則是從儲物空間）拿出兩個用油紙包好的、還帶著溫熱的肉餡餅，遞了過去。“吃了再吹牛。”
亞當眼睛放光，道了聲謝接過來就大口啃。莉娜看著遞到眼前的餅，香味直往鼻子裡鑽，她咽了口口水，掙紮了一秒，最終還是敗給了饑餓，一把搶過餅，小聲嘟囔：“……算、算你還有點眼力見，知道孝敬未來的大導師。”然後背過身，小口小口卻飛快地吃了起來。
王恪看著這兩個半大孩子，一個夢想成為騎士，一個自稱未來大導師，都在為最基本的溫飽掙紮，卻又都固執地懷抱著不切實際的夢想。這畫麵，有點滑稽，又有點……讓人心頭發軟。
他原本計劃的獨行，似乎要被打亂了。
“先生，您……您真要一個人走啊？”亞當吃完餅，抹了抹嘴，眼巴巴地看著王恪，語氣裡全是不舍。他這兩天跟著王恪，雖然訓練辛苦，但能感覺到實實在在的進步，而且王恪雖然話少冷淡，卻從不像鎮上其他人那樣嘲笑他的夢想。
莉娜也偷偷豎起耳朵，餅也不吃了，緊張地等著王恪的回答。
王恪沉默了一下。帶著兩個拖油瓶，無疑會拖慢行程，增加麻煩。但……他看著亞當那雙充滿崇拜和依賴的眼睛，還有莉娜雖然彆扭卻難掩渴望的眼神，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這塵世旅途，觀照眾生。或許，身邊跟著兩個鮮活、吵鬨、麻煩不斷卻又真實無比的“眾生”，也是一種修行？而且，有他們在，這路途大概不會無聊。
“跟著可以。”王恪終於開口，聲音依舊平淡，“但約法三章。”
亞當和莉娜立刻屏住呼吸。
“第一，路上聽我安排，不得擅自行動。”
“第二，遇到危險，保全自己為先，彆逞能。”
“第三，”王恪目光掃過兩人，“管好自己，彆給我添太多麻煩。”
“沒問題！”亞當立刻大聲保證，興奮得差點跳起來。
莉娜也用力點頭，小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但隨即又努力板起臉，恢複那副“大導師”的傲嬌模樣：“既、既然你誠心誠意請求本導師同行，指點於你，那本導師就勉為其難答應了吧！不過，路上的食宿問題……”
“自己解決。”王恪打斷她的幻想，轉身，率先踏上了南下的土路。“跟不上，就自己回去。”
“哎！你等等！”莉娜急了，也顧不上擺架子，連忙小跑著跟上。亞當也趕緊背上劍，快步追了上去。
晨霧漸漸散去，陽光灑在蜿蜒的土路上，將三個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前麵是戴著鬥笠、步伐沉穩的旅人，中間是興高采烈、不時比劃著劍招的少年，後麵是嘴裡還在小聲抱怨、卻緊緊跟著、眼睛好奇打量四周的女孩。
一支臨時拚湊、畫風清奇的小小隊旅）伍，就這樣吵吵嚷嚷又莫名和諧地，踏入了南部未知的晨光之中。
王恪走在最前，鬥笠下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
這旅途，看來是安靜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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