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笠摘下,王恪的麵容暴露在晨光與林間薄霧中。那張過於俊美卻缺乏血色的臉,以及那雙深邃得非人的紫眸,讓灰衣人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訝異,但隨即便恢複了古井無波的平靜。
“看來,道友並非此方星土孕育之靈。”灰衣人緩緩開口,語氣依舊平和,卻帶著一種洞悉本質的篤定,“你身上流轉的法則意韻,與此界根源有細微卻本質的差異。還有這雙眼睛……是‘格洛菲斯’的遺民,還是‘萬象星海’的旅者?”
王恪心中微震。對方不僅看出了他的外來者身份,甚至點出了格洛菲斯!此人的見識和感知,遠超他之前遇到的任何對手。
“我是誰,不重要。”王恪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紫眸冷靜地注視著對方,“重要的是你的身份,以及你的目的。”
灰衣人微微一笑,似乎對王恪的警惕並不意外。他抬手,掌心浮現出一枚非金非玉、材質奇特、中心鑲嵌著一顆緩緩旋轉的微型星雲的徽章。徽章散發出一種溫和卻浩瀚、仿佛蘊含著星辰生滅規則的威嚴氣息。
“重新自我介紹,”灰衣人語氣平和,“吾名‘觀星者’玄,乃星域秩序理事會·第七星區特遣觀察員。負責巡視本星區下屬各低、中能級文明星球,觀測異常,評估潛在威脅,並在必要時……予以引導或乾預。”
星域秩序理事會?第七星區特遣觀察員?王恪眉頭微蹙。他聽過這個組織的名號,據說是維持已知宇宙大體平衡的超然勢力之一,權限極高,但通常極少直接乾涉文明內部事務。其麾下觀察員,個個都是實力深不可測、見識廣博的存在。難怪能一眼看穿自己的根腳。
“觀察員閣下。”王恪微微頷首,算是認可了對方的身份,但警惕未減,“南風城之事,隻是恰逢其會,順手為之。我在此界,隻為遊曆修行,並無他意。”
“順手為之便能斬斷‘腐朽母體’的次級侵蝕節點,道友的‘順手’,可是讓不少人都束手無策。”觀星者玄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收起徽章,“不必緊張。理事會並非執法機構,我們的首要職責是‘觀察’與‘記錄’。隻要不引發大規模文明斷層或危及星區穩定的災難,我們通常不會直接介入。”
他話鋒一轉,目光掃過王恪,又似無意地瞥了一眼他身後的亞當和莉娜:“不過,道友的出現,以及你身上牽扯的因果,尤其是與‘貪婪之主’、‘腐朽母體’這些上古邪物相關的痕跡,已然構成了需要‘觀察’的變量。更何況……”
他的目光在莉娜身上略微停頓了一瞬,雖然短暫,卻讓莉娜莫名地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往王恪身後縮了縮。“……這位小姑娘的體質,似乎也頗為有趣。”
王恪上前半步,不著痕跡地將莉娜完全擋在身後,紫眸中閃過一絲冷意:“閣下有話不妨直說。”
觀星者玄收回目光,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道友不必誤會。我此行,一是確認南風城事件平息者身份,二是……向你發出一個邀請,或者說,一場交易。”
“交易?”
“沒錯。”觀星者玄望向南方,目光仿佛穿透了無儘林海,“你們此行目的地,應是南部邊境之外的‘遺忘沼澤’吧?那裡近期能量異常活躍,空間結構不穩,與多處邪神低語頻發區存在隱晦關聯。理事會監測到,有不明勢力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王恪一眼)正在那片區域活動,似乎在尋找什麼。其動向,可能與道友追尋的線索有關。”
王恪心中一動。沙魯克?還是其他勢力?
“作為交換,”觀星者玄繼續道,“我希望道友在‘遺忘沼澤’期間,能代為留意一種特殊的空間畸變現象——我們稱之為‘寂靜回響’。它會扭曲局部時空,產生類似‘記憶回溯’或‘因果倒錯’的詭異區域。記錄下你遇到的任何相關跡象即可。這對理事會評估該區域穩定性至關重要。”
代為留意?聽起來像是個輕鬆的委托。但王恪深知,與這等存在打交道,絕不會如此簡單。
“我為何要答應?”王恪反問。
“三個理由。”觀星者玄伸出三根手指,從容不迫,“第一,互利。沼澤內的情報,對你我皆有價值。第二,便利。我可為你提供一份更精確的沼澤區域地圖,標注出已知的危險區域和能量異常點,比你盲目尋找高效得多。第三……”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一絲,帶著某種奇異的韻律,“也算結個善緣。道友的路,似乎與那些上古邪物注定有所交集。未來或許……還有合作的機會。”
王恪沉默不語,心中飛快權衡。觀星者玄的出現,意味著他之前的行動已經引起了更高層次存在的注意。拒絕,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關注甚至麻煩。接受,則相當於在理事會的檔案裡掛了號,但也確實能獲得急需的信息和一定的便利。而且,對方似乎並無惡意,更像是一種……投資?
“隻是記錄信息?”王恪確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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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記錄。除非遭遇危及星區穩定的極端情況,否則我不會出手,也不會乾涉你的任何行動。”觀星者玄保證道。
“……可以。”王恪最終點頭。現階段,獲取沼澤的情報優先級更高。
觀星者玄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屈指一彈,一枚散發著微涼氣息、內部有星光流轉的玉簡便飛向王恪。“地圖與‘寂靜回響’的詳細信息都在其中。若有發現,可通過玉簡傳遞訊息。期待道友的好消息。”
他頓了頓,又看了一眼亞當和莉娜,語氣略帶深意:“此行凶險,道友還需……妥善安置隨行之人。”說完,他對王恪微微頷首,身形便如同融入霧氣般,緩緩變淡,最終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
林中恢複了寂靜,隻剩下鳥鳴風聲。
亞當和莉娜這才長長鬆了口氣。剛才那灰衣人帶來的無形壓力,讓他們幾乎窒息。
“先生,他……他是什麼人?感覺好可怕……”莉娜心有餘悸地問。
“一個……觀察者。”王恪收起玉簡,重新戴上鬥笠,遮住了麵容,“走吧,前麵的路,恐怕不會太平了。”
他看了一眼南方,目光深邃。觀星者玄的出現,意味著“遺忘沼澤”的水,比想象中更深。沙魯克的陰謀、上古邪物的低語、神秘的“寂靜回響”……這一切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張巨大的迷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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