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樓陋室裡,時間仿佛凝固。
空氣中彌漫著舊紙張、灰塵和一種名為“過往”的沉重氣息。洛薇薇的目光死死鎖在牆上那張模糊的照片和那行力透紙背的字上,指尖冰涼,心臟卻在胸腔裡瘋狂擂動。
找到她。
站到她身邊。
七個字,像七把鈍刀,緩慢地切割著她一直以來對江嶼的認知——那個霸道、偏執、不可理喻的現代首富形象,在這一刻,轟然崩塌,露出了內裡鮮血淋漓、掙紮求存的本質。
她想起他昨晚在泳池邊那雙帶著痛苦和質問的眼睛,想起他今早平靜敘述“桂花糕”時的沙啞嗓音。原來,那不僅僅是占有欲,更是一種源於極度卑微和不安的、近乎本能的抓取。
她隨手丟棄的,不僅是一塊糕點。
她無心賜予的,不僅是一句活命的話。
她丟給他一個執念,賜予他一個……活下去並向上爬的目標。
這認知帶來的衝擊,遠比任何宮廷陰謀、明槍暗箭更讓她心悸。在大燕,恩威並施是手段,掌控人心是常態,但她從未想過,自己一個無意識的舉動,竟能如此深刻地、徹底地重塑另一個人的一生。
江嶼就站在她身側,沉默著。他沒有催促,沒有解釋,隻是靜靜地等待著,仿佛在等待一場審判。他褪去了所有商界帝王的冷硬外殼,此刻更像一個將自己最不堪、最珍視的傷口赤裸裸展露在人前的……少年。
洛薇薇緩緩轉過身,第一次,如此認真、如此毫無遮擋地迎上他的目光。那雙深邃的眸子裡,沒有了平日的算計和強勢,隻剩下一種近乎脆弱的坦誠,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祈求。
她張了張嘴,喉嚨卻乾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她想問“為什麼是我”,想問“這值得嗎”,想問“你後悔嗎”……但所有的問題,在觸及他眼神的瞬間,都顯得那麼蒼白和……殘忍。
最終,她什麼也沒說。隻是抬起微微顫抖的手,指向那張照片,指尖在空中停頓了片刻,又無力地垂下。
江嶼看著她細微的動作,眼底深處那絲緊張似乎緩和了些許。他低聲開口,打破了幾乎令人窒息的沉默:
“走吧。”
他率先轉身,走向門口,背影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單薄。
洛薇薇最後看了一眼這間承載了他七年掙紮與希望的陋室,深吸了一口帶著黴味的空氣,跟了上去。
回程的路上,兩人依舊沉默。
但這次的沉默,與來時截然不同。來時的沉默是隔閡與對抗,而此刻的沉默,卻像一張無形的網,纏繞著複雜難言的情緒,有震撼,有愧疚,有茫然,還有一絲……洛薇薇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心疼。
車子停在小屋外時,洛薇薇幾乎是逃也似的下了車,沒有看江嶼,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
小屋客廳裡,其他人正在閒聊。
看到洛薇薇回來,臉色似乎有些蒼白,林月瑤湊過來,好奇地問:“怎麼樣薇薇安?江總帶你去什麼神秘地方了?是不是又是什麼超級豪華的私人領地?”
洛薇薇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沙啞:“……沒什麼,一個舊地方而已。”她無心多說,隻想一個人靜一靜。
蘇念卿捕捉到她神色間的異樣,心中冷笑,更加確定要深挖洛薇薇的過去。她假裝關心:“薇薇安,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啊?江總也真是的,帶你去哪裡了呀?”
洛薇薇沒有理會她,倒了杯水,坐在了客廳最角落的沙發上,目光有些失神地望著窗外。
過了一會兒,江嶼也回來了。他的表情恢複了慣常的冷峻,仿佛剛才在陋室裡那個流露出脆弱一麵的男人隻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