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連綿,夜色如墨。庭院在雨聲中更顯幽深寂靜。洛薇薇屏退了旁人,獨自撐傘立於廊下,望著雨幕中那片新移栽不久、尚顯孱弱的翠竹。竹葉被雨水打得簌簌作響,幾株細竹不堪重負,已微微彎下了腰。
她並非刻意為之,隻是連日來對自身力量的揣摩體悟,讓她對這種蘊含著生機的自然之物格外親近。心神放空之際,那層無形的屏障自然流轉,體內那絲清涼力量也仿佛受到牽引,隨著她的呼吸吐納,與周遭濕潤的雨氣、泥土的芬芳,以及那片竹林微弱的生命氣息隱隱交融。
她沒有試圖去“扶正”那些細竹,隻是靜靜地“看著”,意念之中,充滿了對這片新生竹林頑強生命力的欣賞與一份希冀其能茁壯的祈願。
奇妙的事情就在這無念無想的靜謐中發生了。那清涼的力量似乎理解了她的心意,不再僅僅局限於她周身,而是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漾開一圈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漣漪,溫柔地拂過那片竹林。
雨,依舊在下。
但那些被雨打彎的細竹,仿佛被注入了一股無形的韌勁,微微挺直了些許。竹葉上的水珠滾動,折射出廊下燈籠微弱的光芒,顯得格外瑩潤。整片竹林在雨夜中散發出的生機氣息,似乎變得更加凝聚和昂揚。
這變化極其細微,若非洛薇薇精神感知異常敏銳,幾乎無法察覺。她心中一動,隱約觸摸到了一種新的可能——她的力量,或許並非隻能被動防禦或滋養近處,當她的精神與自然萬物產生深刻共鳴時,其影響範圍可以更廣,方式也更為……潛移默化。
與此同時,城中那家古籍修複工作室的閣樓上。
蘇念並未點燈,隻在窗前放了一個蒲團。他盤膝而坐,雙目微闔,呼吸悠長幾不可聞。他麵前的小幾上,放著一隻造型古樸的青銅小獸香爐,爐內並無明火,隻有幾片特製的香料,借著空氣中微弱的水汽,散發出極其淡薄、近乎無味的冷香。
這不是尋常的熏香,而是輔助“觀氣”的引子。
蘇念的“看”,與常人不同。他自幼便異於常人,能模糊感知到天地萬物、乃至人身上流轉的“氣”。這“氣”並非實體,而是生命力、運勢、環境交織形成的無形場域。尋常人氣息駁雜混亂,而某些特殊的存在或地方,其“氣”則呈現出獨特的形態與韻律。基金會看中他的,正是這份獨一無二的天賦。
此刻,他借助香料寧神靜氣,將全部心神凝聚於“觀氣”之上。他的“視線”穿透雨夜,越過重重屋宇,遙遙“望”向城郊那座庭院的方向。
在他的感知裡,那座庭院原本的氣場如同蒙塵的明珠,雖有底蘊,卻因荒廢而顯得沉寂、散亂。然而此刻,在他的“視野”中,那片區域,尤其是庭院的核心位置,正散發出一種柔和而純淨的白色光暈,光暈之中,隱隱有青翠的生機流轉。
更讓他目光一凝的是,那片代表生機的青翠之氣,正以一種極其緩慢、卻堅定不移的速度,向外擴散、浸潤,如同水滴在宣紙上暈染,所過之處,原本沉寂散亂的“氣”仿佛被梳理、被激活,變得有序而充滿活力。而那擴散的源頭,核心處那團純淨的白色光暈,其中心一點,竟隱隱透出一種他從未在任何記載或現實中見過的、深邃如同星夜、又蘊含著無儘生機的……紫色韻芒!
雖然那紫色極其淡薄,一閃而逝,卻讓蘇念心頭劇震,一直古井無波的心境泛起了強烈的漣漪。
“紫氣東來……不對,這不是祥瑞之兆的紫氣,這是……本源之炁?”他低聲自語,向來平靜的臉上露出了罕見的驚容。據某些近乎神話的孤本殘卷隱晦提及,天地間存在一種最本源的能量,謂之“炁”,是萬物生化的根源,顏色正是混沌初開時的鴻蒙紫色!這洛薇薇,她引動的,難道竟是這種隻存在於傳說中的力量?
他猛地睜開雙眼,眸中精光閃爍,再無平日的溫文內斂。他終於明白為何洛薇薇能滋養枯木,調和環境。她擁有的,恐怕不是簡單的“異常”能力,而是觸及了某種天地本源的力量!
這樣的存在,其價值已無法估量!基金會的“收容”或“研究”計劃,在她麵前顯得如此可笑和……褻瀆。
但同時,一個更強烈的念頭在他心中升起——必須弄清楚,她是如何擁有並運用這力量的!這不僅僅是好奇,更是一種近乎本能的、對至高“道理”的追求。
他重新閉上眼,更加專注地“觀看”著那片庭院的氣場變化,試圖從中解析出那紫色本源之炁流轉的軌跡與規律。雨聲、夜色,都成了他觀測的背景。他知道,自己窺見的,可能是一個前所未有的、關於生命與能量奧秘的寶庫。而洛薇薇,就是那把唯一的鑰匙。
庭院內,洛薇薇對這一切毫無所知。她隻是覺得身心舒暢,與這片雨夜竹林仿佛融為了一體。她不知道,自己無意識間引動的微弱變化,已在遠方那位“觀氣者”的眼中,掀起了何等的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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