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
某小區。
剛才還萬裡無雲,轉眼間烏雲就跟開會似的,呼啦一下全擠到一塊兒了。
一棟上世紀蓋的老樓正挺著腰杆子,在風雨裡倔強地站著。
四樓的一戶人家,屋裡亮著一盞吊燈。
那燈泡看著年頭不少了,光也不亮,黃不拉幾的,像是誰把月亮摳下來掛屋子裡了。
窗戶被風吹得嘩啦啦響,像在唱一首破鑼嗓子的歌。
聽到窗戶響得厲害,屋內一個婦人,嘟囔了一句:“這鬼天氣,連窗戶都嫌我清靜。”
說著起身去關窗。
剛推開玻璃扇,一陣狂風夾著雨點子“啪”地撲進來,差點把她頭發吹成爆炸款。
“寫你的作業,看什麼看。”
中年婦女瞪了一眼,正在寫作業的孩子。
隨即便坐在一邊床上,雙手靈巧的穿針引線,將孩子的校服撕裂處進行縫補。
她的手法嫻熟而專業,針頭在布料間來回穿梭,動作輕盈而流暢。
緊接著,她輕輕一拉細線,原本撕裂的校服瞬間被縫製得嚴絲合縫,看不出一絲痕跡。
做完這件事,便閒下來。
她起身又將掛在牆上的工作服取下來。
工作服上印著希望製衣廠幾個大字。
放入水盆中,倒些洗衣粉浸泡著。
趁著還有時間,她煮了一鍋米粥,在罐子內挖了一碟自製的鹹菜。
工作服洗完之後,丟進洗衣桶甩乾,掛在屋內晾曬。
她瞧著希望製衣廠幾個大字,歎息一聲。
沒一會,門口響動。
丈夫穿著環保工人的外套回來了。
“回來了。”婦人說了一聲:“鍋裡有粥,對付一口吧。”
丈夫點點頭,一邊吃飯一邊說道:“阿紅,我還是覺得,咱們開個縫衣服的洗衣店不錯。至少是個營生,反正你的廠子也沒活了。”
婦人阿紅白了一眼:“現在門市一年租金十多萬,哪裡搞得起嘛,加上大環境不好,說不定還沒有上班賺的多。”
“話是這麼說,但你廠子不是要黃了嘛!”
“彆放屁!挺過去就好了。”阿紅語氣重了一些。
丈夫聳聳肩。
阿紅長歎一口氣:“我這麼待著也不是回事,不行我去商場給人扡褲腳。開洗衣店一把虧了,咱們家徹底就完了,網上都說了,如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創業。”
丈夫吃完飯,洗洗碗,擦擦手,點燃一支香煙:“說得也是,連香煙都漲價了,買不到十元一盒的了。”
“那就少抽點。”
“屁話。”
一家人沉默著。
日子有點不好過,但該過還得過,苦一苦大人,彆讓孩子受罪就行。
萬千家庭,亦是如此。
就在此時。
阿紅的電話突然響起。
“喂?主任呐?”
“什麼?明天上班?”
“真的啊?半天班還是全天的?”
“這話讓你說,半天班,我下午就去兼職扡褲腳了。”
“全天啊?好好好!明天一早我就過去!”
阿紅放下電話,激動的說道:“廠裡來電話,明天複工!”
丈夫微微瞪大眼睛:“這是好事啊!我去買一斤豬頭肉,咱們慶祝一下!”
“滾一邊去,我看你就是想喝酒。”阿紅白了一眼。
窗外。
暴雨來快,去得也快。
月光從窗外灑進來,驅散屋內角落的黑暗。
……
希望製衣廠。
今日廠區再度熱鬨起來。
原本那些因為停工而回家的職工,在接到開工的消息後,馬上趕過來。
他們是計件工資,乾得越多,賺的越多。
沒活乾,就沒錢拿。
對於拖家帶口的家庭來說,無異於是一個致命打擊。
甚至有很多想另尋工廠,哪怕不是製衣廠,電子廠打螺絲也比在家待著強。
能賺一分是一分,能賺一塊是一塊。
隻是還未待業幾天,希望製衣廠的主任就開始打電話,通知今天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