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軍和王鐵牛,跟著一群新人,爬上了卡車的後車鬥。
車鬥裡沒有座位,大家隻能擠在一起,互相取暖。
卡車在顛簸的雪路上行駛,凜冽的寒風灌進車鬥,刮得人臉生疼。
大約半個多小時後,卡車停在了一座大山的山腳下。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邊的原始森林,巨大的鬆樹和白樺樹,被皚皚白雪覆蓋,顯得靜謐而肅殺。
“都下來!我們得走路上山!”
眾人跳下車,跟著老兵們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山上走。
雪沒過了膝蓋,每走一步都異常艱難。
到了半山腰的一片平緩地帶,老兵們停了下來。
“好了,今天就在這乾活!”
高向山指著周圍粗壯的鬆樹,開始分配任務。
“老手負責放樹,注意安全!新來的,兩個人一組,負責把鋸好的木頭抬到山路邊上碼好!”
周建軍和王鐵牛自然被分到了一組。
很快,刺耳的油鋸聲在寂靜的山林裡響起,緊接著,就是“哢嚓”的斷裂聲和“轟隆”的巨響。
一棵棵大樹,在老兵們的操作下,轟然倒地,濺起漫天雪霧。
周建軍和王鐵牛的任務,就是將這些倒下的樹木,被截成兩米多長的一段段原木,抬到指定地點。
“兄弟,我抬前麵,你抬後麵。”王鐵牛主動扛起了更重的樹乾部分。
“好。”
周建軍點頭,深吸一口氣,將冰冷的木頭扛上了自己的肩膀。
很沉,木頭加上附著的冰雪,重量遠超他的想象。
他咬著牙,跟上王鐵牛的腳步,在沒過膝蓋的雪地裡艱難前行。
一步,兩步……
汗水很快就濕透了內衣,冷風一吹,刺骨的涼。
但他沒有叫苦,隻是沉默地重複著機械的動作。
放下,回去,再扛起。
一上午的時間,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被重新打散又組合了一遍。
肌肉酸痛,骨頭縫裡都透著疲憊。
但奇怪的是,他的精神卻異常的亢奮。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血液在血管裡有力地奔流,心臟在胸膛裡“咚咚”地跳動,充滿了生命的力量。
這具身體,是健康的。
這種感覺,對他這個在病床上躺了十年的廢人來說,比任何東西都珍貴。
中午時分,幾個女同誌提著巨大的保溫桶,送來了午飯。
周建軍放下手裡的木頭,直起腰,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李桂香。
她似乎特意打扮過,藍色的棉襖襯得她皮膚更白,兩條辮子也梳得油光水滑。
她正圍在徐衛東身邊,巧笑嫣然,完全沒有乾活的樣子。
周建軍收回目光,拉著王鐵牛,刻意找了個離他們最遠的角落坐下。
他不想惹麻煩。
午飯很簡單,一人兩個雜糧饅頭,一碗飄著幾片菜葉的熱湯。
周建軍剛咬了一口饅頭,李桂香和徐衛東就端著飯碗走了過來。
“喲,這不是周建軍嗎?乾活還行不行啊?可彆拖大家後腿,耽誤了我們晚上吃餃子。”
李桂香的聲音尖尖的,充滿了幸災樂禍。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口袋裡摸出一個白生生的煮雞蛋,小心翼翼地剝開,塞到了徐衛東的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