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鐵牛這個一米八幾的壯漢,愣是被擠得東倒西歪,根本靠不近櫃台。
周建軍皺起了眉頭,他看著眼前這混亂的場景,心裡明白,想在這裡買到東西,光有力氣是不行的。
還需要技巧,或者說,需要一張豁得出去的臉皮。
櫃台裡的售貨員是兩個中年婦女,臉上掛著程式化的不耐煩,動作卻麻利得像兩台機器。
她們的眼睛幾乎不看人,隻看遞過來的錢和票。
錢票對了,貨就從櫃台裡扔出來。
錢票不對,便是一聲冷冰冰的嗬斥。
周建軍沒什麼必須買的,他的空間裡,物資堆積如山,比這個供銷社十年庫存的總和還要多。
他隻是個看客,一個來自幾十年後的靈魂,好奇地打量著這個時代獨有的瘋狂。
櫃台一角,有人好不容易擠了進去,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喊著,買到了一包槽子糕。
那是一種老式的雞蛋糕,油紙包著,金燦燦的,散發著甜膩的香氣。
拿到手的人如獲至寶,小心翼翼地護在懷裡,
還有人買到了水果糖,用玻璃紙包著,五顏六色,在昏暗的屋子裡閃著微光。
孩子們見了,眼睛都直了,口水順著嘴角往下淌。
這些在後世看來再普通不過的東西,在這裡,卻是能帶來巨大幸福感的奢侈品。
王鐵牛在人群裡拱了幾次,都無功而返,反而被擠出了一身臭汗。
他索性放棄了,找到一個從七連過來的熟人,把一個用布包好的小包裹遞了過去。
“兄弟,麻煩你幫我把這個帶給我妹子,王春桃。”
“放心吧,鐵牛哥!”
蔣根生和劉投機他們幾個老職工顯然是熟門熟路,很快就買齊了連裡需要的東西,大包小包地堆在門口。
“周建軍,王鐵牛,你們倆快點!”蔣根生在門口喊了一聲,
“我們去國營飯店吃口熱乎的,你們買完東西自己過去找我們!”
說完,他和劉投機便領著幾個人,朝著不遠處的另一座磚瓦房走去。
周建軍看了一眼依舊混亂的人群,對王鐵牛說道:
“鐵牛哥,你去吧,我沒什麼要買的。”
王鐵牛早就餓了,聞言也不客氣,撓撓頭憨笑道:
“那我先去了,兄弟你慢慢逛。”
看著王鐵牛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周建軍轉身,不著痕跡地拐進供銷社旁邊一條堆滿雜物的死胡同。
胡同裡空無一人,隻有北風卷著雪沫子打著旋。
他確認四周安全,心念一動,整個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空間裡依舊是那副樣子,溫暖如春,物資靜靜地堆放著,時間仿佛在這裡凝固。
與外界的貧瘠和喧囂相比,這裡是絕對的安寧和富足。
周建軍沒有耽擱,他熟練地從貨架上取下幾個牛肉罐頭、一包壓縮餅乾和一罐麥乳精。
這些東西在這個年代雖然金貴,但並非沒有,拿出去也不會顯得過於突兀。
他找出一個舊的帆布行李袋,將東西裝了進去,又從另一個箱子裡拿出準備好的全國糧票和幾張肉票塞進口袋。
做完這一切,他才回到胡同裡。
冷風一吹,他打了個激靈,那股不真實的抽離感瞬間消失,他又變回了那個在北大荒掙紮求存的知青周建軍。
他拎著半滿的行李袋,朝著國營飯店的方向走去。
國營飯店的門臉不大,但進出的人卻不少,大多是和他年紀相仿的年輕人,臉上帶著一種改善夥食的興奮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