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玉走到他麵前,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油紙包,遞了過來。
紙包被她的體溫捂得有些溫熱,隱約能聞到一絲甜香。
“這個給你。”
周建軍沒有接。
他的目光落在那個油紙包上,眉頭微微皺起。
“什麼?”
“幾塊桃酥,我藏下的。”
譚玉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說什麼秘密。
“你昨天送的肉,我還沒吃完。這個你拿著墊墊肚子。”
周建軍搖了搖頭。
“不用了,你自己留著吃吧。”
他不想欠人情,尤其是在這種時候。一塊桃酥,可能就是一條命。
譚玉的手沒有收回,依舊固執地舉著。
她的眼神很平靜,卻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意味。
“我叫住你,不隻是為了這個。”
周建軍的眼神微微一凝。
“昨晚,除夕夜,我起夜。”
譚玉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幾乎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
“我聽到外麵有動靜,就從門縫裡看了一眼。”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似乎在回憶著某種令人不安的場景。
“我看到有個人,鬼鬼祟祟地往倉庫那邊去了。”
周建軍的心猛地一沉。
“看清楚是誰了嗎?”
譚玉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懊惱。
“天太黑了,看不清臉。隻知道是個男的,中等身材,大概一米七左右。”
她頓了頓,補充道。
“沒過多久,倉庫那邊就亮了。”
周建軍沉默了。
這個線索,太過模糊,幾乎等於沒有。但它至少證明了一件事——這場火,是人為的。
“這件事,你跟彆人說過了嗎?”
“沒有,我隻跟你說。”
譚玉看著他,眼神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信任。
周建軍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感覺肺葉都在收縮。
“那就誰也彆說。”
他的聲音果斷而清晰。
“場長他們肯定會查,我們不要亂說話。”
他看著譚玉,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這種事,說不清楚的。萬一被人記恨上,你會有大麻煩。”
譚玉不是蠢人,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利害。
她默默地收回了手,將那個油紙包重新揣回了兜裡。
“我明白了。”
周建軍點了點頭,轉身準備離開。
他心裡卻遠不如表麵上那麼平靜。
一個模糊的黑影,與他之前在山上看到的那些扛著麻袋的人,在他腦海裡漸漸重疊。
敵特?
這個詞從他腦海深處冒了出來,讓他渾身一凜。
如果真是這樣,那事情就遠比一場簡單的縱火要複雜得多了。
回到宿舍區,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所有人都麵帶菜色,眼神裡透著饑餓和恐慌。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起,低聲議論著什麼。
“肯定是有人故意放的火!”
“誰這麼缺德啊?把糧食都燒了,這是想讓咱們都餓死嗎?”
“會不會是……是壞分子搞破壞?”
周建軍聽著這些議論,默不作聲地走過。
他看到劉投機正被幾個人圍著,臉上帶著一絲得意的神色。
“劉哥,勻我們點吃的吧,價錢好商量!”
“是啊劉哥,我那還有半盒煙,都給你!”
劉投機慢悠悠地從懷裡掏出一個乾硬的窩頭,掰下一小塊,放進嘴裡有滋有味地嚼著。
“沒了,都賣完了。”
他含糊不清地說道。
“再說了,男人大丈夫,餓個一兩天算什麼?就當是憶苦思甜了!”
說完,他不再理會眾人,揣著手回了自己的宿舍。
周建軍看著他的背影,眼神冰冷。
這種發國難財的人,到哪裡都不會缺。
下午三點,天色驟然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