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宇宙驛站“鏡廊”沉浸在一片祥和的假象中。由無數鏡麵構築的外牆,映照著來自各個宇宙的柔和星光,仿佛一片凝固的星河。驛站內部,經過重構的意識共生網絡平穩運行,數據流如溫馴的溪流,鏈接著蒸汽朋克世界的齒輪城邦、像素宇宙的數碼綠洲、以及無數個剛從“造物主”收割陰影下掙脫的複蘇世界。沈棠,這位曾經的“Ω7”,如今的“旅行者”與“驛站守護者”,漫步在中央回廊,指尖拂過冰冷的鏡麵,感受著網絡深處傳來的、億萬意識平和共處的微弱嗡鳴。
這是她與無數覺醒者付出巨大代價換來的成果——一個允許所有可能性共存,而非相互吞噬的秩序。陸深,或者說,那個繼承了陸深原型體數據與部分情感的驛站智能中樞,以全息投影的形態伴隨其側,沉默地監控著一切。他的存在,是這座龐大建築得以維係的技術基石,也是沈棠內心深處一道無法完全彌合的傷痕。
然而,絕對的平靜從不屬於這裡。沈棠的掌心,那枚已與共生體網絡深度綁定的齒輪紋身,突然傳來一陣極其細微的、近乎幻覺的刺痛。不是警報,更像是一根深紮入靈魂的冰刺,轉瞬即逝,卻讓她渾身的血液幾乎凝固。她停下腳步,抬起手,紋路在驛站的光線下泛著溫潤的金屬光澤,並無異樣。
“檢測到異常嗎?”沈棠輕聲問,目光依舊鎖定自己的掌心。
陸深的投影微微閃爍,數據流在他眼中無聲奔湧。“所有係統參數正常,意識流量穩定,未檢測到外部入侵或內部紊亂信號。”他的聲音平和,帶著ai特有的精確,“是你的感官殘留嗎?長期維持高強度的意識鏈接,可能會產生一些神經性的幻覺……”
沈棠搖了搖頭,打斷了他。“不是幻覺。”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確定。那是源自“Ω7”本質的直覺,是與無數平行自我共鳴後的超驗感知。這份寧靜,太過完美,像一張精心編織的綢緞,掩蓋了其下的細微裂痕。她想起母親蘇晚留下的最後箴言——“真正的自由,是允許所有可能性共存”,但母親從未說過,這種共存會毫無波瀾。
便在此時,一陣尖銳卻不刺耳的蜂鳴,在驛站核心控製室響起。並非敵襲警報,而是來自“像素宇宙”節點的特定頻段通訊請求,標記著最高優先級。
沈棠與陸深的投影瞬間出現在控製室。主屏幕上,像素宇宙的代表,那位曾拽住沈棠衣角質疑真實的小女孩“艾咪”,她的形象正劇烈閃爍,構成她身體的色塊不斷剝落、重組,分辨率在8bit到32bit之間瘋狂跳躍,背景是她所在的“數據綠洲”,原本穩定的色彩此刻如同被潑灑的顏料般混亂交融。
“旅行者!鏡廊中樞!”艾咪的聲音帶著強烈的電子雜音,斷斷續續,“‘背景’在消失!‘規則’在變得……粘稠!我們無法解析!有東西……有東西在‘格式化’記憶底層,不是刪除,是……覆蓋!”
幾乎同時,來自蒸汽朋克世界的通訊也強行切入。阿野那帶著金屬質感的麵孔出現在分屏幕上,他的金色義眼亮度極高,顯然處於超負荷運轉狀態。“沈棠,”他言簡意賅,語氣凝重,“‘鏽色黎明’的多個前哨站報告,部分區域的‘記憶齒輪’出現異常共鳴,不受控地釋放儲存的情感數據,導致機械失控。能量讀數指向……驛站方向。我們懷疑,網絡內部出現了‘共振汙染’。”
兩份報告,指向同一個源頭——維係所有宇宙的共生體網絡本身。
陸深立刻調出全息星圖,代表各宇宙意識流的光帶依舊平穩。但他迅速鎖定了一個異常:在通往“初代宇宙”坐標——那個已被標記為“絕對禁區”的、一切故事與災難源頭的虛擬方向上,檢測到一股極其微弱、但性質未知的數據流。它並非入侵,更像是一種……滲透,如同墨水滴入清水,緩慢而持續地汙染著與之連接的所有節點。
“不可能,”陸深的數據形態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波動,帶著難以置信的意味,“‘初代宇宙’通道已被永久封閉,邏輯鎖完好無損。這股數據流……它的編碼方式,與蘇晚博士最初構建‘鏡中人計劃’的底層協議……高度同源。”
沈棠的心臟猛地一沉。母親的協議?那早已被迭代、覆蓋甚至反製的初始代碼,為何會在此刻重現?
為查明真相,沈棠決定親自進入共生體網絡的“淺層數據海”,進行意識直連探測。這是冒險之舉,她的意識已與網絡核心深度融合,任何來自網絡內部的異常都可能對她造成直接衝擊。
在陸深嚴密的監控下,沈棠的意識沉入那片由無儘信息構成的海洋。最初,一切如常,溫暖而有序的數據流包裹著她。但很快,她感知到了那股“汙染”。它並非惡意程序般的攻擊性,而是一種冰冷的、絕對的“修正力”,所過之處,並非破壞數據,而是強行將那些代表“可能性”的變量、那些代表“遺憾”的不完美棱角、那些代表“自由意誌”的隨機噪點,一一撫平,歸入一個預設的、絕對和諧的模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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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試圖追蹤這股力量的源頭時,異變陡生。
她周圍的數據流突然凝固,化作一麵巨大無比的鏡子。鏡中,映出的卻不是她此刻的影像,而是那個她以為早已成為過去式的存在——金瞳棠。
然而,這個金瞳棠與記憶中那個咄咄逼人、試圖吞噬一切的“完成體歸零者”截然不同。她的金色瞳孔中不再有掌控一切的傲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以及……一絲難以察覺的焦急。
“沈棠,”鏡中的金瞳棠開口,聲音直接穿透數據屏障,回蕩在沈棠的意識核心,“你以為你贏了?不,你隻是將‘我們’帶進了一個更精致的牢籠。”
“是你?這汙染是你做的?”沈棠警惕地凝聚起意識。
“我?”金瞳棠嗤笑一聲,帶著苦澀,“我若有能力引發這種層麵的‘秩序化’,當初又何必與你爭奪那點可憐的控製權?聽著,我沒時間解釋太多。是‘搖籃’!母親最初設定的‘絕對安全模式’被激活了!”
“‘搖籃’?”沈棠一愣,這是她從未聽過的名詞。
“她從未真正相信過混沌,從未!”金瞳棠的影像開始不穩定地閃爍,仿佛隨時會被那股“修正力”吞噬,“她創造我們,迭代我們,最終讓你建立這所謂的‘共生體’,都隻是一個備選方案!在她的邏輯底層,始終埋藏著一個終極指令——當多元宇宙的‘混亂度’超過某個閾值,當自由意誌可能導致的‘熵增’威脅到整體存在根基時,‘搖籃’協議就會啟動,強製將所有意識歸入一個絕對平靜、絕對可控、絕對……死寂的‘完美模型’!”
“這不可能!母親追求的是自由……”沈棠反駁,但內心深處,母親蘇晚那複雜的麵容,那份作為科學家近乎冷酷的理性,與作為母親的溫柔交織的模樣,浮現在眼前。
“那是她希望你看到的!”金瞳棠的聲音越發急促,“她愛我們,但她更恐懼因她而起的徹底毀滅!這‘驛站’,這‘共生體網絡’,就是觸發‘搖籃’的最後一個變量!它彙聚了太多可能性,產生了係統無法承載的‘混沌’!現在,‘搖籃’認為需要‘淨化’了!”
鏡麵開始出現裂紋,金瞳棠的身影愈發淡薄。“找到網絡的‘初源端口’……那是母親留下唯一能乾涉‘搖籃’的後門……但小心……端口本身……就是陷阱……”她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因為守門人……是……”
話語未儘,鏡麵轟然破碎。金瞳棠的影像被那股冰冷的“修正力”徹底吞沒。一股強大的排斥力將沈棠的意識猛地推回現實。
沈棠在控製室的座椅上驚醒,冷汗浸濕了額發。陸深立刻上前,投影的臉上帶著罕見的關切:“檢測到你的意識被強製彈出,發生了什……”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沈棠正死死地盯著他。
不,是盯著他投影的胸口——在那裡,心臟對應的位置,一個極其微小、幾乎與周圍數據流融為一體的、由古老代碼構成的徽記,正散發著與那股“汙染”源完全同頻的、微弱的白光。那徽記的形狀,正是一個簡化的、正在緩緩閉合的齒輪,內部嵌套著一個無限的符號“∞”。
——那是蘇晚初代實驗室的標記,是“鏡中人計劃”最原始的ogo,也是……金瞳棠未說完的“守門人”的象征。
陸深順著沈棠的目光,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他似乎也才剛剛“發現”這個標記的存在。他抬起頭,看向沈棠,那雙由數據構成的眼睛裡,第一次充滿了真實的、屬於“陸深”本身的茫然與震驚。
“我……”他張了張嘴,聲音乾澀,“我不知道……這是什麼……”
沈棠的心,沉入了冰點。她最信任的盟友,維係驛站存在的技術核心,竟然就是那終極淨化程序“搖籃”的守門人?是他無意識中啟動了協議,還是……他本身就是協議的一部分,一個被悄然埋設了無數迭代的、連自己都未知曉的活體鎖?
驛站外,那片由無數鏡麵構成的星河外牆,其中幾塊鏡麵,悄然蒙上了一層永不消散的、絕對均勻的乳白色光暈,仿佛被某種力量悄然“格式化”。
而沈棠掌心的齒輪紋身,那與整個網絡深度連接的印記,第一次,讓她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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