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齒輪的爆炸並未帶來預想中的終結巨響，而是一種更令人心悸的、仿佛宇宙根基被撕裂的沉悶悲鳴。巨大的能量衝擊波並非向外擴散，而是如同被無形巨口吞噬般，以爆炸點為中心驟然向內坍縮！
沈棠被阿野用最後力氣推出的力道尚未用儘，就感覺身後傳來無法抗拒的吸力。她重重摔在冰冷的金屬地麵上，滑行出十餘米，後背撞上一根扭曲的承重柱才停下。劇痛從四肢百骸傳來，但她顧不得這些，掙紮著抬頭望去。
眼前的景象讓她血液幾乎凍結。
預想中齒輪機房徹底毀滅、意識網絡崩潰的場景並未出現。相反，那枚本該被炸毀的核心齒輪，此刻正懸浮在半空中，表麵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裂紋中透出並非爆炸的火焰，而是濃鬱到化不開的、仿佛來自深淵的黑暗。能量坍縮形成的引力場扭曲了周圍的空氣，將無數的金屬碎片、斷裂的管線、甚至遠處永動社士兵殘缺的軀體都卷向那片黑暗，如同被黑洞吞噬。
阿野呢？
沈棠的心臟猛地一縮，目光瘋狂掃視。在那片扭曲的引力場邊緣，她看到了阿野那件熟悉的、沾滿油汙的皮甲碎片，以及……幾滴噴灑在鏽蝕地麵上的、尚未乾涸的鮮血。他剛才所在的位置，已被那片不斷擴大的黑暗徹底吞沒。
沒有告彆，沒有遺言。那個有著金色義眼、動作快如獵豹、總在關鍵時刻出現的青年，就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隻激起一圈漣漪，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鏽味的絕望，瞬間扼住了沈棠的喉嚨。
“愚蠢的反抗。”
一個冰冷的聲音穿透了能量坍縮的低沉嗡鳴。沈棠循聲望去，隻見陸深不知何時已站在不遠處一台尚未完全損毀的控製台前。他身上的白大褂一塵不染，與周圍的廢墟格格不入。他指尖飛快地在控製台上操作著，眼神冷靜得近乎殘酷，仿佛眼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預設好的實驗。
坍縮的核心齒輪周圍，那些濃鬱的黑暗開始旋轉，逐漸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不再是純粹的虛無，而是浮現出模糊的、流動的畫麵——是現實世界！沈棠清晰地看到了星軌科技那間熟悉的Ω7測試艙，看到了艙內自己平靜躺著的身體，以及連接在她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管線！
“能量過載，觸發係統緊急協議‘歸墟’。”陸深頭也不回，聲音透過嘈雜的環境傳來，清晰地落入沈棠耳中，“意識網絡並未摧毀，反而因為這次爆炸的能量，與你的現實錨點產生了超載共鳴。沈棠，你和你那位反抗軍朋友的犧牲，隻不過加速了‘融合’進程。”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那黑暗漩渦中的現實景象突然拉近，聚焦在測試艙內沈棠的身體上。隻見她現實身體的手腕上，那個齒輪紋身正發出刺目的紅光，與蒸汽朋克世界核心齒輪裂紋中的黑暗能量相互呼應。沈棠感到自己的意識體一陣劇烈的眩暈，蒸汽世界的景象和現實世界的景象在她眼前瘋狂交替、重疊。
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那懸浮的、裂紋密布的核心齒輪，突然停止了能量的坍縮。裂紋中的黑暗能量如同活物般蠕動，迅速凝聚、塑形……最終，竟在齒輪上方，凝結成了一個半透明的人形輪廓。
那輪廓越來越清晰，及肩的發絲，熟悉的麵部線條……正是沈棠自己！
但下一刻，那“沈棠”睜開了眼睛。瞳孔，是純粹而冰冷的金色！與沈棠在第一次穿越結束時，在測試艙驚鴻一瞥看到的那個神秘女人一模一樣！
“金瞳棠……”沈棠喃喃道，一股寒意從脊椎直衝頭頂。
金瞳棠的虛影漂浮在空中，她微微活動了一下脖頸，發出輕微的“哢噠”聲，仿佛在適應這個新的載體。她低頭，用那雙毫無感情的金色瞳孔看向倒在地上的沈棠，嘴角勾起一絲譏諷的弧度。
“以為破壞齒輪就能獲得自由？”她的聲音直接響徹在沈棠的腦海，帶著雙重回音，既像她自己，又夾雜著一種非人的冰冷質感，“你隻是幫我提前打破了兩個世界之間最脆弱的那層壁壘。這具由核心齒輪殘骸和網絡冗餘意識構成的臨時軀殼，雖然粗糙，但足夠承載我的一部分……降臨此界。”
金瞳棠抬起半透明的手，指向沈棠。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攫住了沈棠的意識體，將她從地麵提起，重重地壓在後方的金屬牆壁上，動彈不得。
“你的意識，是最高效的‘潤滑劑’。”金瞳棠緩步或者說，飄步）向前，金色瞳孔中數據流飛速閃爍，“吞噬了你，我就能更穩定地存在於此，甚至……反過來影響現實。那個躺在培養艙裡的、軟弱的你，也該醒來了。”
沈棠感到自己的意識正在被強行剝離、抽絲剝繭般流向金瞳棠的虛影。記憶開始模糊，蒸汽朋克世界的經曆、現實世界的追尋，甚至母親蘇晚的麵容，都變得搖曳不定。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沒了她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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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沈棠的意識即將徹底沉淪的瞬間——
“嗡——！”
一陣奇異的震動從腳下傳來。並非爆炸，而是某種……巨大的機械結構啟動的轟鳴。緊接著，整個齒輪機房，乃至更遠處的永動社核心區域，燈光驟然全部熄滅！隻有金瞳棠虛影散發出的微弱金光和核心齒輪裂紋中的黑暗，提供著些許照明。
是鏽色黎明？他們還有後手？沈棠模糊地想道。
金瞳棠的虛影也微微一頓，金色瞳孔轉向某個方向，第一次露出了些許……類似“意外”的情緒。
“垂死掙紮。”她冷哼一聲，但束縛著沈棠的力量似乎減弱了一分。
借著這短暫的間隙，沈棠用儘最後力氣，將目光投向震動傳來的方向。在無儘的黑暗深處，她似乎看到了幾點微弱的、如同螢火蟲般的信號燈光在閃爍，組成了一個熟悉的、粗糙的圖案——那是鏽色黎明的標誌，一個被齒輪咬合的黎明太陽！
這光芒微弱得隨時可能被黑暗吞噬，卻像一根尖刺，紮破了沈棠心頭的絕望冰層。阿野可能不在了，但反抗並未結束！
然而，這希望的火花轉瞬即逝。金瞳棠似乎失去了耐心，她不再理會遠處的異動，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沈棠身上。束縛力量再次增強，冰冷的吞噬感席卷而來。
“遊戲該結束了，Ω7。”金瞳棠的虛影變得更加凝實，幾乎與真人無異。她伸出手，指尖點向沈棠的眉心，“你的記憶，你的情感，你的一切……都將成為我通往‘完美’的基石。”
在意識徹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沈棠仿佛聽到一個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的聲音，透過層層阻礙，直接在她意識核心響起，那聲音……竟帶著一絲阿野特有的、帶著金屬質感的語調：
“信號……已發出……‘方舟’……鑰匙……”
緊接著，無儘的黑暗徹底吞噬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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