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真小四)
清晨的陽光穿過半透明的窗簾,在賬本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林曉揉了揉酸脹的眼睛,麵前的數字已經模糊成一片。這是她研究書店財務情況的第三天,桌上攤開的報表、發票和銀行對賬單幾乎淹沒了許明遠的小餐桌。
手機顯示早上六點二十分。許明遠應該還在樓下整理新到的書——自從知道她習慣早起工作後,他總會在清晨輕手輕腳地離開公寓,給她留出私人空間。
林曉站起身,伸展僵硬的背脊,走向窗邊。後院的梨樹下,許明遠正和一位白發老人交談,手裡拿著一本厚重的書。陽光穿過樹葉,在他臉上投下跳動的光斑,襯得他的笑容格外生動。林曉不自覺地微笑起來,三天前那場與張成的衝突似乎沒有在他身上留下陰影。
她回到桌前,重新審視自己整理的筆記。書店的情況比她想象的更糟——連續三年虧損,貸款逾期六個月,抵押物即將被銀行收回。但在一片赤字中,她發現了一個被忽視的亮點:許明遠多年來收藏的一批絕版書和簽名本從未被納入資產估值。
樓梯傳來腳步聲,林曉迅速合上賬本。許明遠推門進來,手裡端著兩杯咖啡和一盤牛角麵包。
他的目光掃過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嘴角微微上揚,找到拯救書店的魔法數字了嗎?
林曉接過咖啡,溫熱透過陶瓷傳到指尖:可能真的找到了。你知不知道你那批絕版書值多少錢?
許明遠皺眉:什麼絕版書?
《百年孤獨》初版、馬爾克斯簽名本、那套完整的海明威...林曉翻開筆記本,我查了最近的拍賣記錄,光是這三樣就值十五萬左右。而你書架上這樣的珍本至少有二十多本。
許明遠的表情凝固了:那些...不是用來賣的。
但它們可能是拯救書店的關鍵。林曉向前傾身,如果我們舉辦一個小型珍本拍賣會,隻賣出部分藏品,就足夠償還逾期貸款,甚至有餘錢做店麵升級。
許明遠放下咖啡杯,手指無意識地在杯沿畫圈:那些書有些是我父親收集的,有些...是我特意為你留的。
林曉愣住了:為我?
大學時你提過喜歡的作家,後來看到他們的簽名本或初版,就忍不住買下來。許明遠的聲音很輕,仿佛在nfess一個不該說出口的秘密,想著也許有一天你會看到。
林曉的心臟漏跳了一拍。她低頭假裝整理文件,掩飾突然發熱的臉頰: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但許明遠,現在書店麵臨危機,這些書可能是唯一的轉機。
書店之所以是書店,正是因為它保留了一些無法用金錢衡量的東西。許明遠固執地說,如果為了生存賣掉靈魂,那和倒閉有什麼區彆?
生存本身就是有意義的。林曉放下筆,直視他的眼睛,我做了現金流預測,如果沒有任何改變,書店最多撐三個月。三個月後,不僅這些珍本會被銀行收走,整個書店都不再屬於你。
許明遠沉默地走到窗前,背對著她。陽光勾勒出他緊繃的肩膀輪廓。林曉突然意識到,對他而言,這些書不僅是收藏品,更是與父親的聯係,與過去的聯係...與她的聯係。
不一定全部賣掉。她柔聲提議,我們可以精選幾本市場價值最高、對你情感價值相對較低的。剩下的,將來等書店好轉了,你可以再買回來。
許明遠轉過身,眼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你真的認為這能解決問題?
至少是個開始。林曉翻開筆記本,展示她做的預算表,我聯係了幾家拍賣行,小型專場的手續費在5左右。如果我們自己組織,在學校禮堂或圖書館租場地,成本會更低。
許明遠走近,低頭看她的筆記。他身上的氣息撲麵而來——紙張、墨水,還有淡淡的檀香皂味道。林曉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你連宣傳方案都想好了?許明遠指著頁麵一角,手指幾乎碰到她的。
林曉點頭:本地讀書會、大學校友群、收藏家論壇...目標客戶明確,推廣成本可控。
許明遠突然笑了,眼角浮現出細小的紋路:你還是和大學時一樣,一旦決定做什麼,就會全力以赴。
那麼...你同意了?
有條件地同意。許明遠拉過椅子坐在她旁邊,我們一起挑選要拍賣的書,而且——他頓了頓,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拍賣會後,無論結果如何,你要開始寫點東西。許明遠認真地說,那天我整理閣樓,發現了一張舊書桌,很適合寫作。
林曉瞪大眼睛:你什麼時候整理的閣樓?
昨晚你睡著後。許明遠露出狡黠的笑容,三點左右吧,我聽到你在說夢話,提到現金流量表什麼的。
林曉抓起一個抱枕扔向他:你偷聽我做夢!
許明遠輕鬆接住抱枕,笑容擴大:職業病發作的會計師很可愛。
這個詞懸在兩人之間的空氣裡,突然讓氣氛變得微妙起來。林曉假裝咳嗽,低頭整理文件:總之...我們今天可以開始篩選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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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明遠站起身,似乎也急於打破剛才的曖昧,吃完早餐就開始。
接下來的三天,兩人沉浸在珍本的整理和估價中。林曉負責聯係潛在買家、製作宣傳材料;許明遠則仔細記錄每本書的來曆和收藏價值。他們幾乎足不出戶,靠外賣和咖啡度日,常常工作到深夜。
第四天淩晨兩點,林曉正在電腦前完善拍賣目錄,許明遠端著兩杯熱巧克力走過來。
休息一下吧,你已經盯著屏幕六小時了。他把杯子放在她麵前。
林曉伸了個懶腰,接過熱巧克力。濃鬱的甜香讓她瞬間放鬆下來:謝謝。宣傳冊基本完成了,明天可以送去印刷。
許明遠在她旁邊坐下,翻閱她設計的冊子:這個排版...很像大學時我們文學社的社刊。
你記得?林曉驚訝地看著他。
當然。許明遠輕啜一口熱飲,那期《春分》特刊,你花了整整一周排版,最後印刷廠出了問題,我們倆通宵手動裝訂了200本。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那年春天特彆冷,印刷廠送來的是散頁,她和許明遠在學生會辦公室熬到天亮,手指被紙張割出細小的傷口,卻因為彼此的陪伴而覺得那是個美好的夜晚。
第二天你還在課堂上睡著了。林曉輕笑,現代文學史,王教授用粉筆頭砸醒了你。
許明遠搖頭:不,砸的是你。我裝睡逃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