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居之約
趙夢琪站在鏡子前,指尖輕輕劃過眼角的細紋。三十二歲,這個數字像一枚烙印,刻在她人生的門檻上。母親昨晚的話還在耳邊回響:“你都三十二了,還挑什麼?人家有兩套房任選,夠可以了!”
客廳裡,父親趙建國正戴著老花鏡看報,母親李秀蘭在廚房準備早餐,鍋碗瓢盆的碰撞聲比平時響亮許多——那是母親表達不滿的方式。
“琪琪,出來吃飯了!”李秀蘭喊道,聲音裡帶著刻意壓製的火氣。
早餐桌上,氣氛凝重得像一塊鐵。
“媽,我和陳昊約好了今晚去看‘悅府天地’的樣板間。”夢琪小口喝著粥,儘量讓語氣平靜。
李秀蘭把筷子重重一放:“你又去看房?人家陳昊家那兩套房子我都去看過,朝陽小區那套才裝修沒幾年,位置又好,離咱家就兩站地鐵,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那套是西曬,夏天熱得像蒸籠。”夢琪輕聲說。
“裝個空調不行嗎?現在誰家沒空調?”
夢琪放下碗,直視母親:“媽,這不是空調的問題。那是陳昊父母的名字,我們隻是暫住。我想有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
“有什麼區彆?陳昊是獨子,以後不都是你們的?”趙建國從報紙後抬起頭,加入談話。
夢琪深吸一口氣:“爸,媽,我和陳昊都工作十年了,我們有能力付首付。隻是希望雙方家庭能支持一點,剩下的貸款我們自己還。”
李秀蘭冷笑一聲:“支持?你知道現在房價多高嗎?你們那點積蓄,付了首付還要裝修,辦婚禮的錢從哪裡來?陳昊父母明明有現成的房子,你們偏要折騰,這不是讓人家難堪嗎?”
夢琪不再說話。她知道,在母親看來,她的堅持是任性,是“老姑娘”的無理取鬨。但隻有她自己明白,那不僅僅是一套房子,而是她對婚姻、對生活的全部期待。
陳昊坐在辦公室裡,盯著電腦屏幕上的樓盤信息發呆。手機震動起來,是母親的來電。
“昊昊,夢琪爸媽剛才來電話,說夢琪又約你去看房?”母親的聲音裡滿是無奈,“不是媽說你,咱家那兩套房子哪套不好?你非要跟著她折騰?”
陳昊揉了揉太陽穴:“媽,夢琪不是那個意思。她隻是希望有一個我們共同打造的家。”
“那朝陽小區的房子不能打造成你們的家?重新裝修一下不就行了?”
“那不一樣…”陳昊想說那始終是父母的房產,他和夢琪隻是寄居者,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理解父母的觀念——獨子的就是他們的,何必分那麼清楚?
可夢琪不這麼想。陳昊還記得那天晚上,夢琪靠在他肩上,輕聲說:“昊昊,我不想我們的婚姻從一開始就住在彆人的房子裡,哪怕那是你父母的。我想和你一起還貸,一起挑選家具,一起在陽台上種滿花草。那才是我們的家。”
那一刻,陳昊被說服了。可麵對雙方父母的不解,他的決心又開始動搖。
下班後,陳昊開車接夢琪去看樣板間。售樓處燈火通明,“悅府天地”的沙盤前圍滿了人。
“看,這就是我說的140平戶型。”夢琪指著沙盤,眼睛發亮,“四室兩廳,主臥朝南,將來孩子有獨立的房間,還可以留一間書房給你。”
陳昊看著夢琪興奮的樣子,不忍心潑冷水。他何嘗不向往這樣一個全新的開始?但每平米五萬的價格讓他心頭沉重。
“首付至少要二百一十萬,”陳昊計算著,“我們倆的積蓄加起來有一百二十萬,還差九十萬。”
夢琪握住他的手:“我爸媽答應出三十萬做嫁妝,如果你爸媽也能支持一些…”
陳昊苦笑:“我爸昨天明確說了,既然有現成的房子,他們不會再出錢買新房。”
夢琪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
回去的車上,兩人一路沉默。快到夢琪家時,陳昊突然開口:“要不,我們先住朝陽小區那套?等過幾年攢夠錢再買?”
夢琪轉頭看他,眼睛裡有什麼東西破碎了:“陳昊,我們認識十年,戀愛五年。我不是貪心的女人,從來沒要過昂貴的禮物,甚至我們的約會大多是在公園和免費展覽。我隻要這一樣——一個完全屬於我們的家。這很過分嗎?”
陳昊無言以對。
那晚之後,婚事陷入了僵局。
李秀蘭開始頻繁地給陳昊母親打電話,語氣一次比一次焦急:“王姐,你彆介意,夢琪就是一時糊塗。我們正在勸她…”
趙建國則采取懷柔政策,找夢琪長談:“閨女,爸爸知道你從小就要強。但婚姻是妥協的藝術,你這麼堅持,萬一陳家覺得你太難相處,這婚事黃了怎麼辦?你都三十二了…”
夢琪隻是沉默地聽著,不反駁也不妥協。
轉機出現在一個周六的下午。夢琪獨自去看了一個小型藝術展,在那裡偶遇了大學時期的教授周雯。周教授年近六十,氣質優雅,聽說夢琪即將結婚,熱情地邀請她去家裡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