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蜚語像潮濕悶熱的梅雨，無孔不入地彌漫在辦公區的每一個角落，壓得林曉悠幾乎喘不過氣。她把自己縮在工位的隔斷裡，儘可能降低存在感，但那些有意無意瞟過來的目光和壓低聲音的竊竊私語，依舊像針一樣紮在她敏感的神經上。
午餐時間，她通常都會和蘇瑤一起去公司食堂。但今天，她一點胃口都沒有，也害怕去人多眼雜的地方，隻想一個人待著。她拿出早上匆匆買的麵包，打算隨便應付幾口。
“曉悠，走吧，吃飯去！”蘇瑤像往常一樣，活力滿滿地過來敲她的隔斷板。
林曉悠抬起頭，努力擠出一個蒼白的笑容：“瑤瑤，我今天不太餓，就不去了，我帶了個麵包。”
蘇瑤看著她手裡那個乾巴巴的麵包，又看看她明顯比團建前憔悴消瘦了一大圈的臉頰和濃重的黑眼圈，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擔憂。
她拉過旁邊同事的椅子，直接坐在林曉悠身邊，湊近她，壓低聲音，表情嚴肅：“曉悠，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從團建回來你就一直不對勁！整個人魂不守舍的，瘦了這麼多，臉色也這麼差！現在連飯都不吃了！”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周圍那些看似在忙碌實則豎著耳朵的同事，聲音壓得更低：“還有……公司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到底是怎麼回事？傅總那天叫你去辦公室，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是不是真的……遇到什麼大麻煩了？”
麵對好友一連串急切而真誠的追問，林曉悠的鼻子一酸，眼眶瞬間就紅了。
她多麼想抱著蘇瑤，把所有的委屈、恐懼、荒唐和盤托出！把周明軒的背叛、醉酒後的失控、走錯房間的烏龍、以及發現對方竟是傅景淵後的驚天恐懼……全部說出來！她一個人扛著這個巨大的、可怕的秘密，真的太累太累了，快要被壓垮了！
可是……她不能。
這個秘密太驚人，太羞恥，後果也太不可預測。告訴蘇瑤，除了把她也拖進這灘渾水，讓她跟著一起擔心，甚至可能給她帶來麻煩之外，沒有任何好處。而且，她內心深處，也無法麵對將那樣不堪的自己展現在最好朋友麵前的羞恥感。
她死死咬住下唇，強迫自己把湧到嘴邊的哭訴和真相硬生生咽了回去，眼淚在眼眶裡拚命打轉，卻倔強地不肯掉下來。
“沒……沒什麼大事……”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濃重的鼻音，避開蘇瑤探究的目光，低頭盯著那個可憐的麵包，“就是……就是團建那天宿醉太難受了，一直沒緩過來……腸胃不太舒服，所以沒什麼胃口。”
這個借口蒼白無力，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
蘇瑤顯然不信，眉頭緊緊皺起：“曉悠！你騙鬼呢！宿醉能難受這麼多天？能讓你嚇成那樣？能讓傅總親自找你？你是不是惹上什麼麻煩了？你跟我說啊！說不定我能幫你想辦法呢？我們一起解決！”
“真的沒有！”林曉悠猛地搖頭，情緒有些激動，聲音也不自覺地提高了一點，引得旁邊幾個同事又偷偷看了過來。她立刻意識到失態，趕緊壓低聲音，幾乎是哀求地看著蘇瑤，“瑤瑤，真的沒什麼……就是……就是工作上可能有點小失誤，被總監說了幾句，壓力有點大……真的，你彆擔心了，我調整一下就好了。”
她隻能把一切都推到模糊的“工作失誤”上，這是目前最“安全”也最符合流言的解釋。
蘇瑤盯著她看了很久，眼神裡充滿了懷疑、擔憂和一絲不被信任的受傷。她看得出林曉悠在隱瞞，在逃避，但她不明白為什麼連她都要瞞著。
“曉悠，我們是不是最好的朋友？”蘇瑤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難過，“有什麼事是不能跟我說的嗎？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我看了有多擔心？”
“我知道……對不起，瑤瑤……”林曉悠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她慌忙擦掉，“我就是……就是心情不好，壓力大，想自己靜一靜……過段時間就好了，真的……求你，彆問了好嗎？”
她的語氣裡帶著濃濃的疲憊和懇求，那種仿佛已經被逼到絕境的脆弱感，讓蘇瑤的心一下子軟了，也不忍心再逼問下去。
她歎了口氣，抽了張紙巾遞給林曉悠，語氣放緩了些：“好吧好吧，我不問了。你不願意說，我就不逼你了。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定要好好吃飯，好好休息！你看看你現在都成什麼樣子了！天大的事也沒有身體重要，知道嗎？”
林曉悠接過紙巾，哽咽著點頭：“嗯……我知道，謝謝您，瑤瑤。”
“還有！”蘇瑤的語氣又變得強硬起來，帶著一絲護犢子的氣勢，“公司裡那些長舌婦，她們愛說什麼就讓她們說去！你彆往心裡去！清者自清！要是誰敢當麵給你難堪，你告訴我，我去罵她們！”
好友的維護像一道暖流，稍稍驅散了林曉悠心中的寒意，但也讓她更加愧疚。她隻能低著頭，小聲說：“嗯……謝謝。”
“謝什麼謝！趕緊把這個破麵包扔了！”蘇瑤一把搶過她手裡的麵包，不由分說地拉起她，“走！必須去食堂吃飯！多少都得給我吃點！不然我真生氣了！”
這一次，林曉悠沒有再拒絕。她任由蘇瑤拉著，像個小木偶一樣跟著她走向食堂。
她知道蘇瑤的疑惑並沒有打消，追問隻是暫時停止了。她為自己對好友的隱瞞和欺騙感到無比愧疚，但那個沉重的秘密，她隻能選擇一個人背負。
而蘇瑤，雖然嘴上不再追問，但心裡的擔憂和疑惑卻更深了。她打定主意，要更加留意林曉悠的情況，同時也要悄悄觀察，到底是誰在背後亂傳謠言，欺負她最好的朋友。
溫暖的友情或許是此刻唯一能支撐林曉悠的力量，但無法驅散籠罩在她頭頂的巨大陰雲。傅景淵的存在，像一把懸頂之劍，讓她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惴惴不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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