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友聚會上背包與背奶器的碰撞,讓林曉悠收獲了來自友情的深度理解與支持,心態愈發從容。小傅曦的周歲生日宴在精心籌備下圓滿落幕,那個抓著計算器不放、引得全場歡笑的小小身影,正式開啟了他的人生第二年。孩子的成長仿佛按下了加速鍵,詞彙量增多,模仿能力更強,對世界的探索也從地麵擴展到了任何他能夠到的平麵,包括……爸爸的書房。
傅景淵的書房,向來是家中秩序與嚴謹的代名詞。深色的實木書櫃,整齊碼放的文件,一塵不染的桌麵,連筆的擺放都遵循著特定的角度。這裡是他處理核心工作、進行重要視頻會議的“作戰指揮部”。
一個周三的上午,傅景淵有一個跨國的季度財報視頻會議。與會者是集團海外分公司的高管和核心投資人,會議重要性不言而喻。他早早進入書房,調試好設備,確保背景整潔專業,神情是慣常的冷靜與專注。
會議準時開始。傅景淵用流利的英語闡述著本季度的業績亮點和未來戰略,屏幕那端的與會者認真傾聽,不時提問。一切都在嚴肅、高效的氛圍中進行。
然而,就在會議進行到一半,傅景淵正準備切換ppt展示下一組數據時,書房虛掩的門被一隻小手悄悄推開了一條縫。一個小腦袋探了進來,是穿著小熊連體衣、睡醒了午覺的小傅曦。他看到了爸爸坐在電腦前“說話”的背影,也看到了桌子上那些看起來很好玩的紙張。
他最近對筆和紙產生了空前濃厚的興趣,超越了之前在牆壁和地板上的創作。他躡手躡腳自以為)地溜了進來,目標明確地走向書桌。
傅景淵正全神貫注於會議,並未察覺身後的“入侵者”。小傅曦順利抵達書桌旁,踮起腳尖,夠到了桌麵上的一摞雪白的a4打印紙——那是傅景淵準備好的會議備用資料。他熟練地抽出一張,又一眼相中了傅景淵平時用來簽字的、一支看起來非常高級的黑色鋼筆。
小家夥坐在地毯上,將白紙鋪開,抓起對他來說有些過重的鋼筆,開始了即興創作。他最近迷上了恐龍,林曉悠給他買了不少恐龍繪本,此刻,他腦海中大概正浮現著霸王龍或者三角龍的形象。
於是,在傅景淵沉穩的、帶著專業術語的英文彙報聲中,背景音裡混雜了細微的、鋼筆尖在紙張上劃動的“沙沙”聲,以及小家夥偶爾因為用力而發出的、含糊的“嗯嗯”聲。
會議接近尾聲,進入問答環節。一位投資人提出了一個關於市場風險的問題。傅景淵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疊放在桌麵上,正準備給出嚴謹的答複。就在這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了桌角那邊,似乎多了一點不尋常的……色彩?
他下意識地低頭,目光越過電腦屏幕的邊緣,看向地毯。
隻見小傅曦已經完成了他的“傑作”,正滿意地舉起那張a4紙向他展示。潔白的紙上,赫然用黑色鋼筆畫了一個巨大的、線條狂放不羈、結構抽象卻充滿力量的……恐龍或者說是某種類似恐龍的生物)!恐龍的嘴巴張得巨大,裡麵還畫了幾顆參差不齊的牙齒,身體部分被反複塗抹,顯得格外“結實”,旁邊還有幾個意義不明的圈圈和斜線。
小家夥舉著畫,臉上是混合了驕傲和期待的表情,仿佛在說:“爸爸,看!我畫的!”
傅景淵的話語在喉嚨裡頓了一秒。他看著那張與他書房格調截然不同、充滿了童真和野性的塗鴉,又看看屏幕那端正等待他回答的、一臉嚴肅的投資人,一種極其荒誕的割裂感油然而生。
但他畢竟是傅景淵。僅僅零點幾秒的停頓後,他麵不改色地、極其自然地將目光從兒子的“傑作”上移開,重新聚焦到攝像頭前,用一如既往的沉穩語調,清晰、有條理地開始回答那個關於市場風險的問題,仿佛剛才那短暫的走神從未發生。
隻是,在他交疊的雙手之下,無人看到的角落,他的指尖微微動了動,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笑意迅速掠過他的眼底,又很快被專業的冷靜所取代。
小傅曦見爸爸沒有立刻回應,有些不甘心,舉著畫紙試圖往爸爸腿上爬。傅景淵一邊流暢地回答著問題,一邊伸出空著的左手,穩穩地扶住兒子,防止他弄出更大動靜,同時用眼神示意他“稍等”。
會議終於在傅景淵完美的控場下結束。關閉視頻通話的瞬間,傅景淵長長地舒了口氣,這才彎腰,將兒子和他那張恐龍圖鴉一起抱了起來。
“這是畫的什麼?”他指著紙上的抽象圖案,語氣帶著縱容的笑意。
“龍!大龍!”小傅曦口齒不清卻十分肯定地宣布。
“畫得真好。”傅景淵由衷地讚美,拿起那張被鋼筆水浸染得有些皺巴巴的a4紙,仔細端詳。這狂放的筆觸,這不受拘束的想象力,比他剛才會議上那些精確的數據圖表,似乎更有生命力。
他沒有將這張塗鴉隨手扔掉,而是小心地撫平,放在了書桌一個顯眼但不礙事的位置。這張意外闖入嚴肅會議的恐龍塗鴉,成了他這次視頻會議一個獨一無二的“彩蛋”,也為這間過於規整的書房,注入了一抹鮮活、生動的色彩。
後來,這張畫被林曉悠發現,笑著用一個簡單的畫框裝裱起來,就掛在傅景淵書桌對麵的牆上。每當傅景淵伏案工作感到疲憊時,一抬頭,就能看到兒子筆下那隻張牙舞爪的“大龍”,仿佛在提醒他,在紛繁複雜的商業世界之外,還有一個如此純粹、充滿童趣的世界,值得他去守護。這張塗鴉,也成了傅景淵職業生涯中,最特彆、最溫暖的一份“會議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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