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裡滾過，坡上摔過，我以為夠倒黴了，沒想到還有更嚇人的等著我。
夏天，草深得很，蛇也多。奶奶天天催命一樣讓我去坡上放牛，說夏天的草肥，牛吃了肯長膘。我怕蛇，怕得要死，但不敢說不去。
那天日頭毒得很，我把牛牽到一片草特彆深的窪窪裡，讓它自己吃。我找了棵小樹底下有點陰涼的地方坐著，盯著牛，不敢亂走，生怕踩到啥長蟲。
坐著坐著就有點迷糊，昨天晚上沒睡好，天又熱。正打著盹兒，突然聽見老牛不安地“哞”了一聲，蹄子還刨了幾下地。
我一下子驚醒，睜眼一看，魂都快嚇飛了！
離我不到兩三步遠的地方，一條好長的蛇！土黃色的，帶黑花紋，正昂著扁腦袋，吐著信子，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那身子有我胳膊粗，看著就嚇人。
我嚇得大氣都不敢出，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一動不敢動。我聽村裡人說過，這種蛇好像有毒，被咬了不得了。
我跟那蛇就那麼對著看，它不動，我也不敢動。心裡撲通撲通跳得像要炸開，手心裡全是冷汗。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就一會兒，但我覺得像過了幾年那麼長。那蛇突然動了！不是走開，而是猛地朝著我這邊躥了一下！
“媽呀！”我嚇得尖叫一聲，啥也顧不上了，爬起來轉身就跑！也顧不上看路，隻知道拚命往坡下跑，鞋子都跑掉了一隻也顧不上撿。
草叢深，絆得我踉踉蹌蹌，摔了好幾個跟頭，手和膝蓋磕在石頭上生疼，但我立刻又爬起來接著跑，生怕那蛇追上來咬我一口。
一邊跑一邊還能聽見老牛在後麵“哞哞”地叫，叫得挺急，不知道是嚇的還是咋的。我當時哪還顧得上牛啊，保命要緊！
我像瘋了一樣，一口氣跑出老遠，直到實在跑不動了，才敢停下來，扶著膝蓋大口喘氣，心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回頭看看，好像沒東西追上來，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可這口氣剛鬆下去，心又提起來了——牛！我把牛丟那兒了！那地方草深，還有蛇！牛要是跑丟了，或者被蛇驚了撞到哪兒，奶奶非剝了我的皮不可！
我又怕又急，想回去找，又不敢。在原地轉了好幾個圈，最後還是怕奶奶更勝怕蛇，隻好硬著頭皮，撿了根長棍子，一步一挪地往回走。
眼睛瞪得老大，仔細看著腳下的草，手裡棍子亂打，想把蛇嚇走。腿肚子還在發抖。
好不容易磨蹭回剛才那地方，一看，老牛還在那兒，正慢悠悠地啃草呢，好像啥事也沒發生。那蛇也不見了蹤影。
我腿一軟，差點坐地上。趕緊跑過去拉住牛繩子，生怕它再跑了。看著牛安然無恙，我這才後怕起來，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混著剛才跑的汗水，流進嘴裡又鹹又澀。
拉著牛回家，一路上都心神不寧，老覺得草棵子裡有動靜。
果然，一進院子，奶奶看我臉色不對，身上臟兮兮的，還光著一隻腳，立馬叉著腰開問：“又咋了？像個丟魂的鬼一樣！”
我哆哆嗦嗦地把遇到蛇的事說了。
她聽完，眼睛一瞪，非但沒安慰，反而戳著我腦門罵：“你個沒用的東西！一條長蟲就把你嚇成這樣？牛要是有個好歹，把你賣了都賠不起！跑跑跑！就知道跑！咋不讓蛇咬死你？咬死了還省心了！省得天天看著你來氣！”
她罵得唾沫星子亂飛，我低著頭，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不敢流下來。
晚上睡覺，一閉眼就是那條蛇昂著腦袋盯著我的樣子，嚇醒好幾回，渾身冷汗。
從那以後，我去放牛就更小心了，手裡總攥著根棍子，走路先用棍子在前麵的草裡打幾下。看到草特彆深的地方，寧可繞遠，也不敢讓牛過去了。
山上的危險，真是一個接一個。水裡、坡上、草棵裡，好像哪兒都能要了我的小命。沒人教我怎麼應付，全靠自己嚇破了膽試出來的。每次嚇個半死，回來還得挨頓罵。
我的命，在奶奶眼裡，大概還不如她喂雞的一把穀子金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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