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到了,彆人家的娃能睡個懶覺,或者湊在一起玩石子、跳皮筋,我不行。天剛蒙蒙亮,奶奶的罵聲就準時砸進我的小黑屋。
“挺屍呢?太陽曬屁股了不知道?牛日的,比豬還懶!趕緊起來,吃了飯去後坡采茶葉!再磨蹭看我不撕爛你的皮!”
我揉著惺忪的睡眼爬起來,渾身骨頭像散了架。昨天挑水挑得太多,肩膀又紅又腫,碰一下就疼得鑽心。
所謂的“飯”,就是半碗能照見人影的稀飯,幾根黑乎乎的鹹菜疙瘩。我幾口扒拉完,肚子還是空的。
奶奶把一個破背篼和一個小竹筐扔給我:“把牛牽上,一邊放牛一邊采茶!采不滿這小筐彆回來吃飯!”
我心裡嘀咕:采茶就采茶,還放牛,我哪有八隻手?但不敢說,默默接過東西,去牛圈牽了老黃牛。
後坡上,各家的茶葉地像一塊塊綠色的補丁,貼在山坡上。空氣裡飄著淡淡的茶香,挺好聞的。但我知道,今天這日子不好過。
奶奶家的茶葉地很小一塊,就在我家分的那塊地旁邊,茶樹長得也不咋好,稀稀拉拉的。我把牛拴在旁邊的樹上,讓它自己吃草,然後開始采茶。
嫩綠的茶尖尖,要輕輕掐下來,不能帶老葉子。我手指笨拙,采得很慢。采了一會兒,腰就酸了,站起來活動一下。
就看到旁邊地裡,已經有幾個村裡人在采了。有的是采自家地,有的…分明是越了界,在彆人家地裡亂掐。
小麗、心萍、慧萍她們也來了,跟著家裡大人一起。她們嘻嘻哈哈的,時不時也跑到彆人家地裡掐一把最嫩的茶尖,沒人說啥。好像大家都這樣,亂采慣了。
我看著我家那塊小小的茶葉地,也有幾個人在裡麵采,手法粗魯,不光掐尖,連老葉子都扯下來不少。我心裡有點不舒服,那是我家的東西啊!雖然奶奶對我不好,但那茶葉采了能賣錢,賣了錢…奶奶心情能好點?我能多吃半碗飯?
但我沒吭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低下頭,繼續在奶奶家那塊可憐的地裡慢慢采。
采著采著,我發現自己地裡的那幾個人越來越過分,幾乎是在薅羊毛,把我家茶樹都快薅禿了。一股火氣蹭地冒上來。憑什麼?憑什麼你們就能亂采我家的?我家地本來就小!
我也豁出去了。你們采我家的,我也采你家的!我看旁邊那塊地茶樹長得旺,也溜過去,伸手就掐。
我剛掐了一把,就聽見一聲尖利的叫罵:“哎喲喂!唐家那個死丫頭!你乾啥呢!偷我家茶葉!手咋那麼賤呢!”
我抬頭一看,是村口老槐樹下那幾個長舌婦裡的一個,姓王,村裡人都叫她王婆子。她叉著腰,像隻被踩了尾巴的母貓,唾沫星子都快噴到我臉上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有點慌,但嘴上不服軟:“誰偷了?就許你們采我家的,不許我采你家的?”
“放你娘的屁!誰采你家的了?誰看見了?”王婆子聲音更高了,引來周圍不少人看熱鬨,“大家快來看啊!唐家丫頭偷茶葉還嘴硬!沒娘教的東西!”
其他幾個長舌婦也圍過來,七嘴八舌地幫腔:
“就是!小小年紀不學好,學偷雞摸狗!”
“跟她那個奶奶一個德行!”
“手腳不乾淨!以後肯定是牢裡蹲的貨!”
她們罵得越來越難聽,什麼臟話都往外蹦,還帶上了我家祖宗十八代。
我的火氣徹底被點著了!血液轟的一下衝上頭頂!憑什麼?小麗她們也亂采,她們怎麼不罵?就盯著我罵?就因為我好欺負?
我把手裡那把茶葉狠狠摔在地上,指著王婆子的鼻子就罵回去:“你眼瞎了?你沒采我家的?你筐裡那些嫩尖哪來的?從你家老母雞屁眼裡下的?你才手腳不乾淨!你全家都手腳不乾淨!老不死的長舌婦!天天就知道嚼舌根,也不怕嘴上生瘡舌頭上流膿!”
我把我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話都罵出來了,聲音又尖又利,蓋過了她們的聲音。
王婆子沒想到我敢這麼罵她,氣得臉都歪了,渾身發抖:“你…你個小賤蹄子!你敢罵我?看我不替你爹媽教訓你!”她說著就要衝過來打我。
我站著沒動,狠狠瞪著她:“你來啊!碰我一下試試!我今天就躺你家門口不去!看誰怕誰!”
旁邊有人拉她:“算了算了,王婆,跟個孩子計較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