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山洞裡的草鋪上,肚子咕嚕咕嚕叫得越來越凶。看著那包米麵,就像看著畫上的大餅,聞得著香味,卻吃不到嘴裡。生火……沒火。煮飯……沒鍋。這哪叫安家,這叫等死!
不行,我得回去!冒風險也得回去!不光為了拿鍋拿火,還有我的書包!那裡麵裝著我的課本,我的破鉛筆頭。他們可以餓我打我,但不能不讓我念書!念書是我唯一的指望,是我能爬出這爛泥坑的唯一的路!
還有我的破被子,雖然又硬又薄,但晚上山洞裡冷,沒它不行。
甚至……我腦子裡冒出一個更大膽的念頭——雞!院壩裡那幾隻雞,天快黑了還沒回窩,在外頭刨食。我以前喂它們,它們認得我,不怕我。我要是能抓一隻……那就有肉吃了!光是想想,口水就止不住地流。
對!就這麼乾!趁他們還沒發現我不見了,或者以為我還在灶房關著,偷偷溜回去!
我等不及天黑透。太陽剛擦著山邊,天色開始變灰藍,我就行動了。我把布包藏在山洞最裡麵的角落,用乾草蓋好。然後像隻貓一樣,輕手輕腳地鑽出山洞,沿著原路往村裡摸。
心跳得厲害,一半是怕,一半是興奮。我怕被他們抓住,那就真的死定了。但又興奮,像是要去乾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我熟悉村裡的每一條小路,每一個可以藏身的角落。我躲躲藏藏,終於又摸到了我家院牆外。
院子裡靜悄悄的,好像沒人。堂屋裡亮著昏黃的燈光,傳來他們吃飯說話的聲音。看來還沒發現灶房空了,也沒發現少了東西。真好!
我繞到院子後麵,那裡更黑,堆著些柴草雜物。我摸到我那小黑屋的後牆根,小心翼翼地撥開那些偽裝用的稻草——一個不起眼的、被雨水泡爛了磚頭形成的破洞露了出來。這洞隻有我知道,以前偷懶躲活時就從這裡鑽進出。
我屏住呼吸,側著身子,一點點往裡擠。洞不大,刮得我生疼,但我顧不上那麼多。
鑽進去了!屋裡黑乎乎的,有股黴味。我的破書包就扔在牆角,還有那床爛被子堆在床上。
我飛快地把被子卷起來,用一根草繩捆好。又抓起書包背在身上。然後我蹲在門後,耳朵貼著門縫聽外麵的動靜。
堂屋裡的吃飯聲還沒停。奶奶好像在罵誰吃飯掉米粒,四叔嘿嘿笑著頂嘴。
好機會!
我像隻老鼠一樣,躡手躡腳地溜到灶房窗外——就是我爬出來的那個地方。灶房裡黑著燈,門應該還鎖著。我踮起腳,扒著窗台往裡看。
眼睛適應了黑暗後,我看清了。那口最小的鐵鍋!平時熬豬食或者煮點小東西用的,不大,但正好適合我一個人用!它就掛在灶台邊的牆上。
還有火柴!就放在灶台角上那個破瓦盆裡!
可是咋拿?窗戶有點高,我夠不著裡麵。
我急得冒汗。四處張望,看到牆根下有塊墊腳的破石頭。我趕緊搬過來,踩上去,這下夠高了。
我伸長胳膊,使勁去夠那口小鍋。鐵鍋有點沉,掛得還挺牢。我咬著牙,一點一點把它從掛鉤上挪下來,生怕弄出一點響聲。
好不容易取下來了,我把它慢慢從窗戶遞出來,輕輕放在地上。然後又返身去夠那盒火柴。這個容易多了。
鍋和火柴都有了!我的心跳得更快了。
最後,就是雞了!
我溜到院壩的角落,蹲在雞窩旁邊。那幾隻傻雞果然還在附近踱步,咕咕地叫著,等著進窩。
我看準一隻離得最近、看起來最肥的母雞,慢慢地、輕輕地靠近它。它歪著頭看我,好像有點疑惑,但沒跑。我以前喂食時,它們經常這樣。
我嘴裡發出輕輕的“咕咕”聲,伸出手,慢慢地摸向它的翅膀。
它沒動。
我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看準時機,我猛地撲上去,一把緊緊抱住它!同時另一隻手飛快地捏住它的嘴巴,不讓它叫出聲!
那雞嚇了一跳,使勁撲騰了幾下!翅膀扇起好多灰!但我抱得死緊,它掙不脫,隻能發出悶悶的“咕……”聲。
我死死抱著這隻還在掙紮的雞,背上背著書包和被卷,手裡拎著那口小鐵鍋,口袋裡揣著火柴,像個臃腫又狼狽的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