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透,我就醒了。不是睡醒的,是嚇醒的。夢裡全是那堆血糊糊的野豬肉在發臭、長蛆,引來了狼和野狗,把山洞糟蹋得一塌糊塗,最後奶奶帶著人舉著火把找到那裡,指著我的鼻子罵“賊娃子”、“敗家精”……
我猛地坐起來,心咚咚直跳,出了一身冷汗。
不行!絕對不行!
那堆肉是我的命根子,是我讀書的全部指望,絕不能壞!天氣這麼熱,放一兩天還行,時間長了,肯定要臭!必須趕緊處理!
醃起來!用鹽醃!再想法子烘乾!外婆以前醃過臘肉,我看過。得用好多鹽,一層肉一層鹽,揉透了,醃出水,再掛起來用煙熏火烤,才能放得久。
鹽……需要很多鹽。家裡那點鹽,奶奶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每天做菜都數著粒放,根本不可能讓我拿來醃肉。
隻能去買。去冉老師家的小賣部。
可錢呢?我哪來的錢買那麼多鹽?上次賣山貨攢的二十一塊五,是我壓箱底的保命錢,準備交學費的,一分都不敢動。
怎麼辦?怎麼辦?
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灶房角落裡團團轉。忽然,眼睛瞥見牆角堆著的幾個空酒瓶和廢紙殼——那是奶奶攢著打算賣廢品的。
有了!
我心裡一亮!我可以把這些廢品拿去賣了!雖然不值幾個錢,但說不定能換點鹽?能換一點是一點!
說乾就乾!我趁奶奶還沒起,輕手輕腳地把那幾個空酒瓶和一小捆廢紙殼塞進我的破背篼底層,上麵又蓋了些豬草做掩護。
早上乾活的時候,我格外賣力,喂豬、掃地、挑水,一句抱怨沒有,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奶奶注意到我,又派彆的活耽誤時間。
好不容易熬到吃過早飯依然是能照見人影的稀飯),奶奶叼著煙杆,坐在門檻上眯著眼曬太陽。我瞅準機會,小聲說:“奶奶,我去割豬草了。”
奶奶眼皮都沒抬,從鼻子裡哼出一股煙:“早點回來!後坡的草還沒薅完!懶牛懶馬屎尿多!”
“嗯。”我低低應了一聲,背上背篼,心跳如鼓地出了門。
我沒直接去坡上,而是繞路先去了冉老師家的小賣部。心裡盤算著怎麼開口,既不能買太多鹽引起懷疑,又要儘量多換點。
今天看店的又是冉小錢。他靠在櫃台後麵,懶洋洋地翻著一本破舊的小人書。
我磨磨蹭蹭地走過去,先把背篼裡的空酒瓶和廢紙殼拿出來,小聲問:“小錢哥,這些……能換點啥不?”
冉小錢瞥了一眼,嫌棄地皺皺眉:“破瓶子爛紙殼,值幾個錢?最多給你兩盒火柴。”
我心裡一沉,果然不值錢。但我還是硬著頭皮說:“那……那能換點鹽嗎?一點點就行。”
冉小錢狐疑地打量我:“你要鹽乾啥?你家沒鹽了?”
我趕緊低下頭,怕他看出什麼:“嗯……奶奶說,說醃點菜……”
“醃菜?”冉小錢顯然不信,“這才啥時候就醃菜?你們家鹽罐子見底了?”
我手心開始冒汗,支支吾吾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