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幫人一走,我強撐著的勁兒一下子就散了,兩條腿軟得像煮過頭了的麵條,要不是小九和小嫻一邊一個死死架住我,我肯定得癱在地上。喉嚨裡乾得冒火,剛才吼得太凶,現在連咽口唾沫都扯著疼,帶著一股子血腥味兒。
“姐,你先坐下,坐下歇口氣。”小九把我往洞裡扶,聲音也還帶著顫。
我們仨互相攙扶著,挪到洞裡頭那塊當床睡的大石頭邊上,我幾乎是摔坐下去的,後背靠在冰涼的石壁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胸口一起一伏,疼得厲害。
小嫻蹲在我旁邊,用她那臟兮兮的袖子給我擦臉上的汗和淚混著的臟東西,帶著哭音說:“姐,你剛才嚇死我們了……我們真怕你……”
我搖搖頭,想說點什麼安慰她,可嗓子啞得發不出清楚的聲音,隻能伸手摸了摸她枯黃的頭發。
小九把搶回來的糧食袋和籃子放到地上,借著洞口透進來的最後一點天光,趕緊檢查。他把糧食袋提起來掂了掂,又解開紮口的繩子,伸手進去掏了掏,臉立刻就垮了下來:“姐!糧食少了好多!起碼少了一半!”
我心裡早有準備,但還是咯噔一下。那點玉米麵和雜糧,是我們算計著能吃到下次想辦法弄到糧食的。
他又扒拉了一下籃子裡的東西。搪瓷缸磕掉了一塊瓷,鋁鍋的鍋底好像更癟了一點,那幾件舊衣服被揉得亂七八糟,上麵還沾著泥腳印。
“狗日的……”小九低低罵了一句,氣得眼圈都紅了,“他們肯定偷偷藏起來不少!還把我們東西搞成這樣!”
我閉了閉眼,壓下心裡那股又想衝出去拚命的躁動。沒用,錢沒要回來,糧食被克扣,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真要逼急了,他們人多,我們三個孩子,最後吃虧的還是我們。
“能……要回這些……就不錯了……”我啞著嗓子,艱難地說出幾個字,“至少……鍋還在……有點糧食……”
天徹底黑透了,洞裡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隻有從洞口透進來一點點微弱的星光。山風呼呼地往洞裡灌,比白天更冷了。我們三個擠在一起,還是凍得直哆嗦。之前為了壯膽和取暖點的那個小火堆,早就隻剩下一小堆灰燼,偶爾被風吹起一點火星子,閃一下又滅了。
“姐,我冷……”小嫻往我懷裡縮了縮,聲音小小的。
我也冷,手腳都凍得快沒知覺了。肚子也餓得咕咕叫,從早上到現在,就吃了點野菜湯,早就消化沒了。
“得……生火……”我說著,想站起來去找柴火,可身子沉得很,一動就頭暈。
“姐你彆動,我去找柴!”小九立刻站起來,摸黑往洞口放柴火的角落走。那裡本來堆著些平時撿回來的乾樹枝,不多,得省著用。
黑暗中,聽到他窸窸窣窣摸索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他抱了一小捆相對乾爽點的樹枝過來。我們又摸出藏著的火柴盒,我的手還有點抖,劃了好幾根才把火點著。
小小的火苗重新燃起來,橘黃色的光暈在洞裡跳躍著,雖然微弱,卻一下子驅散了不少黑暗和寒意。我們三個趕緊圍攏過去,把手伸到火堆上方,貪婪地汲取著那一點點溫暖。火光映在我們三個臟兮兮、帶著驚魂未定表情的臉上,誰也沒說話。
肚子裡空的難受。小九看了看那癟下去的糧食袋,又看了看我:“姐,煮點吃的吧?”
我點點頭。再省,今晚這頓也得吃,不然真撐不住了。
小嫻拿出那個癟了的鋁鍋,想去洞口接點雨水。我攔住她:“彆用那個水,不乾淨,喝了拉肚子更麻煩。”昨天接的雨水沉澱了一晚上,底下都是泥沙。
我讓小九把鍋拿到洞壁滲水的地方,那裡石頭上總是濕漉漉的,能慢慢接一點點乾淨的水珠,雖然慢,但比地上的雨水強。接了老半天,才接了少半鍋底。
把鍋架在臨時搭的石頭上,小九小心翼翼地從那糧食袋裡抓了兩小把玉米麵,摻和著一點挖回來的野菜根,一起放進鍋裡煮。要是在平時,這點東西我們一個人都不夠吃,可現在,能有點熱乎的糊糊進肚子,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火苗舔著鍋底,鍋裡慢慢冒出熱氣,帶著一點點糧食和野菜混合的、算不上好聞的味道。我們三個眼巴巴地看著那口鍋,聽著裡麵開始咕嘟咕嘟響,都覺得更餓了。
等著煮飯的功夫,我靠著石壁,看著跳動的火光,心裡頭亂糟糟的。今天算是把奶奶、大伯他們徹底得罪死了,往後在這寨子裡,我們是真的沒半點依靠了。那些長舌婦回去一傳,還不知道會把我們說成什麼樣子。以後出去找活乾,會不會有人因為這個不敢要我們?去山上挖野菜、砍柴,會不會有人來找麻煩?
想到這些,心裡就跟壓了塊大石頭一樣。
可是,怕有什麼用?今天要不是豁出去,連這點糧食和鍋都要不回來,那才真是死路一條。我摸了摸藏在貼身衣服裡,用破布包著的那幾棵之前挖到的天麻。幸好這個沒被他們搜走,這是我們現在最值錢的東西了,是最後的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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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糊糊好了。”小九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他小心地把鍋裡那點稀溜溜的玉米野菜糊糊分到三個破碗裡。每人也就小半碗,清湯寡水的,根本填不飽肚子,但喝下去,至少胃裡沒那麼火燒火燎的難受了。
我們捧著碗,小口小口地喝著滾燙的糊糊,誰也沒舍得大口吃。洞裡隻剩下我們喝糊糊的吸溜聲和柴火燃燒時偶爾發出的劈啪聲。
吃完這頓“晚飯”,身上總算有了點暖意。小嫻靠在我身上,眼皮開始打架,今天她被嚇壞了,也累壞了。小九也抱著膝蓋,看著火堆發呆。
我把他們往懷裡摟緊了些,低聲說:“睡吧,今晚姐守著。”
火堆得有人看著,添柴,不然滅了就更難熬了。而且,我也實在睡不著,心裡頭那根弦還繃著。
小九搖搖頭:“姐,你睡,我守上半夜。”
我沒再爭。看著弟弟妹妹蜷縮在乾草上,慢慢睡著,呼吸變得平穩,我心裡稍微踏實了一點。隻要我們還在一起,隻要還有口氣,就得想辦法活下去。
我往火堆裡添了根細柴,看著火苗又旺了一點。洞外是漆黑冰冷的夜,風聲像鬼哭一樣。洞內,隻有這一小堆火,和我們三個相依為命的孩子。
今天搶回來的這點東西,就像這火堆裡將熄未熄的餘燼,看著不起眼,但裡麵還藏著點點火星。隻要小心護著,彆讓它們徹底滅了,就還有重新燃起來的希望。
我盤算著,明天天一亮,就得想辦法。糧食不夠,得去挖更多野菜,看看能不能再找到點能吃的。那幾棵天麻,得找個機會偷偷去鎮上賣了,換點錢,買最緊要的鹽,也許還能扯點粗布,給我們仨做件能遮體的衣裳……
路很難,一眼望不到頭。但坐著等死不是辦法,總得往前走一步,算一步。
夜還長,風還在吼。我抱緊膝蓋,盯著那簇在黑暗中頑強燃燒的小火苗,不敢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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