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發燒了。
我拖著他在山林間跋涉了三天,他的體溫時高時低,右眼獸瞳在暗處會發出幽幽綠光。最要命的是那七個釘孔,不僅沒有愈合跡象,反而不斷滲出銀灰色膿血。
水...
沙啞的聲音讓我猛地驚醒。天色已近黃昏,我正靠在一棵古鬆上打盹,蕭雲躺在鋪滿鬆針的地麵,左眼微微睜開一條縫。
醒了?我趕緊取下腰間水囊,小心托起他的頭,慢點喝。
他吞咽時喉結滾動,脖頸處的灰色血管隨之蠕動,像是皮下藏著無數細小的蟲。水剛喝到一半,他突然劇烈咳嗽,噴出的水珠在半空就凝結成了冰碴。
冷...他牙齒打顫,右眼獸瞳卻驟然收縮,不對,是熱!
我急忙撒手後退。蕭雲全身皮膚開始泛紅,胸口釘孔冒出絲絲白煙。他痛苦地蜷縮起來,指甲變長變銳,在泥土中犁出深深的溝壑。
蕭雲!看著我!
我試圖用銀紋壓製他的獸化,但這次紋路剛碰到他的皮膚就被彈開。他猛地抬頭,右眼完全被獸性占據,左眼金芒也暗淡如風中殘燭。
月...汐...他喉嚨裡擠出破碎的音節,鑰匙...不能給...
我僵在原地。月汐?他怎麼會知道冰棺少女的名字?
沒等想明白,蕭雲突然撲來!獸化的右手掐住我脖子,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喉骨。我拚命掰他手指,銀紋與灰紋接觸處迸出細碎火花。
蕭...雲...我艱難地喚他名字,是我...寧語嫣...
他左眼金芒突然閃爍,右手力道稍鬆。我趁機一記膝頂撞開他,踉蹌著退到三步外。蕭雲跪在地上抱頭嘶吼,聲音半人半獸,聽得人毛骨悚然。
他突然抬頭,左眼恢複清明,趁我還能...控製...
話未說完,又一陣痙攣襲來。這次他渾身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聲,脊柱不正常地彎曲,像是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
我咬牙再次上前,這次直接抱住他顫抖的身體。銀紋自動蔓延至他背部,形成某種鎮壓的陣圖。
休想。我貼著他滾燙的耳朵低語,要瘋一起瘋。
蕭雲渾身一震,獸化趨勢奇跡般地減緩。他沉重地喘息著,汗水混著血水打濕了我的肩膀。
我看見了...他聲音嘶啞,月汐不是名字...是稱號...初代守墓人的...
斷斷續續的講述中,一個驚人的真相逐漸浮現:冰棺少女確實是初代守墓人,但這個稱謂代代相傳。每任守墓人繼任時,都要繼承這個名字和部分記憶。而我們見到的,已經守護冰淵島近千年...
你怎麼知道這些?我輕輕拍著他的背,感受手下肌肉的抽搐。
蕭雲痛苦地閉上眼:天罰真靈...有記憶碎片...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吊墜...給我看看...
我從懷中掏出銀蓮吊墜。他接過後用獸化的指尖輕觸,吊墜突然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
——年輕時的沐清影跪在冰棺前,從一位銀發老者手中接過吊墜;
——老者身體漸漸透明,而沐清影的眉心浮現出銀蓮印記;
——畫麵一轉,沐清影偷偷將吊墜按在某個昏迷少女額頭,抽取出一縷銀光...
這是...記憶傳承?我聲音發顫。
蕭雲點頭,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這次咳出的不是冰碴,而是一團團灰色絮狀物,落地就化作青煙消散。
沐師父她...偷了彆人的傳承?
不...蕭雲艱難地吞咽,她在...救人...
影像繼續變化:昏迷少女被抽取銀光後,皮膚下的灰色紋路明顯減輕。而沐清影自己則痛苦倒地,七竅流血...
混沌侵蝕...蕭雲指著影像,沐清影...分擔...
我如遭雷擊。所以沐清影盜取吊墜不是為了私利,而是嘗試治療被混沌感染的...
寧語嫣!
蕭雲突然暴喝,一把推開我。幾乎同時,一支灰晶箭矢釘在我剛才的位置,箭尾嗡嗡顫動。樹林深處傳來整齊的腳步聲——灰影衛!
能打嗎?我迅速起身,銀紋自動覆蓋全身。
蕭雲搖搖晃晃站起來,右臂已經完全獸化:走...我斷後...
少廢話!我拽住他沒變異的左手,一起走!
我們跌跌撞撞地向山林深處逃去。灰影衛的腳步聲如影隨形,不時有箭矢從耳邊呼嘯而過。蕭雲的獸化時好時壞,有幾次差點轉頭攻擊我,又被自己強行壓製。
夜幕降臨時,我們甩開了追兵,躲進一個獵人小屋。屋裡積滿灰塵,但至少能遮風擋雨。蕭雲剛躺下就陷入昏睡,我則守在窗邊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