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鏽色征兆
南京城西的雨絲裹著黴味滲進老陳麵館斑駁的窗欞，趙明城縮在角落的木椅裡，聽著屋頂鐵皮被雨點敲出的悶響。腕間褪色的帆布表帶下，青銅鏽跡正順著血管紋路蜿蜒，如同某種活物在皮膚下遊走。他垂眸盯著麵前半碗凝結的麵湯，蒸騰的熱氣中，自己映在湯麵的倒影扭曲變形，恍若一具正在氧化的青銅俑。
陽春麵！老板娘粗糲的嗓音打破死寂，搪瓷碗重重砸在油跡斑斑的木桌上，濺出的麵湯在桌麵聚成細小的銀珠。趙明城瞳孔微縮——那些銀珠並未像尋常水珠般暈開，反而相互吸附，凝成三顆不停震顫的汞球。他下意識將右手藏進桌下，卻發現指節處的鏽斑愈發鮮豔，在暗處泛著詭異的幽藍。
筷子剛觸到麵條，一粒芝麻大小的銀砂突然從湯中浮起。趙明城屏住呼吸，看著這團金屬顆粒在筷尖扭動，表麵泛起細密的β形紋路，與他記憶中地窖裡的青銅銘文如出一轍。十年刑警生涯培養的直覺讓他後背發涼，就在這時，店門的銅鈴作響，潮濕的寒氣裹挾著某種金屬腥氣湧入。
穿黑色風衣的女人立在門口，水滴順著衣擺墜入地麵，卻未濺起半點水花。她緩步走向趙明城，黑色漆皮高跟鞋踩過油膩的瓷磚，本該清脆的聲響卻像被無形海綿吸收。當她在對麵落座，趙明城終於看清她的眼睛——銀灰色虹膜中央沒有瞳孔，整顆眼球如同拋光的金屬球，倒映著他緊繃的麵容。
趙先生，女人的聲音像是老式留聲機卡帶的雜音，帶著跨越時空的滯澀，門漏了。她修長的食指輕點桌麵，三顆銀珠突然爆裂，化作一縷青煙沒入趙明城手背的鏽斑。
2.河底秘影
秦淮河的夜風裹著腐爛水草的氣息，陳國華捏著煙的手在發抖。第七具屍體被打撈上岸時，法醫手套摩擦屍袋拉鏈的聲響，讓他想起三年前那個毀掉職業生涯的夜晚。白布掀開的瞬間，河麵倒映的路燈突然閃爍，照亮屍體右手腕處參差不齊的斷口——青銅色的鏽跡如同荊棘，順著白骨蔓延至手肘，在慘白皮膚的映襯下觸目驚心。
和前六具一模一樣。法醫推了推眼鏡，金屬鏡框在月光下閃過冷光，缺失無名指，斷骨處有異常鏽蝕，死亡時間不超過72小時。陳國華彎腰湊近，發現屍體指甲縫裡嵌著細小的銀砂，與三年前趙明城墜樓現場采集到的物質成分完全相同。
他摸出手機，調出珍藏的老照片。2022年6月17日淩晨，紫金山天文台監控畫麵裡，趙明城的身影如同斷線風箏墜落，右手無名指在夜空中劃出詭異的銀藍軌跡。照片角落的備注刺痛眼球：趙明城，刑偵支隊隊長，疑似畏罪自殺。可隻有他知道，那個雨夜天文台檢測到的引力波峰值，足以扭曲方圓五公裡的電子設備。
陳隊！年輕警員的驚呼打斷思緒。河麵突然炸開巨大漣漪，陳國華舉著手電照去，光束穿透渾濁的水麵，赫然看見三具人形輪廓在淤泥中緩緩蠕動。他們伸展的手臂足有三米長，指尖閃爍的銀藍光點組成β形陣列，像是某種星際語言。當手電光掃過其中一具的麵部時，陳國華差點跌倒——那張腫脹變形的臉上，竟浮現出趙明城的五官輪廓。
3.機械心跳
國家檔案館地下三層的恒溫庫，液氮罐蒸騰的白霧模糊了監控鏡頭。保管員小周握著平板的手沁出汗珠，屏幕上跳動的數字不斷刷新：機械心臟核心溫度196c，搏動頻率0.7次秒，警告！能量波動超出閾值。他望著鈦合金容器表麵新生的青銅紋路，那些符號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排列組合，漸漸拚湊出月球背麵環形山的輪廓。
不可能......小周倒退半步，後腰撞上金屬貨架。三年前封存心臟時，他親眼目睹專家團隊用十二道加密程序鎖死容器，此刻表麵的電子鎖卻自動彈開，發出齒輪轉動的哢嗒聲。容器內部，那半顆嵌著星圖紋路的機械心臟突然劇烈震顫，泵出的不是血液，而是銀白色的納米流體。
監控畫麵突然雪花閃爍，小周轉頭望去，所有應急燈同時熄滅。黑暗中，心臟表麵的星圖紋路亮起幽藍光芒，在空中投射出全息影像：月球背麵的飛船殘骸正在重組，銀藍色巨手從裂縫中探出，掌心赫然印著與容器表麵相同的β形符號。當第一縷月光穿透雲層，小周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影子被拉長投射在牆上——影子的右手無名指，不知何時變成了金屬質地。
4.鏽骨雙生
當鋪門楣的銅環撞擊聲在巷子裡回蕩，趙明城跟著風衣女人踏入彌漫著檀香味的內室。櫃台後的老頭戴著金絲眼鏡，正用放大鏡觀察一塊鏽跡斑斑的青銅殘片，鏡片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睛。當什麼？老人聲音沙啞，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殘片邊緣的β形缺口。
趙明城攤開右手，青銅鏽已蔓延至小臂，皮膚下隱約可見流動的銀藍色紋路。老頭終於抬眼，渾濁的瞳孔深處閃過一絲銀芒：守門人的命典當不得。他推開暗門，門後燭火搖曳，七盞青銅油燈組成的北鬥陣中，跪坐著與趙明城容貌相同的年輕人。那人月白僧袍上繡滿甲骨文，眼角的青銅淚痣在火光中泛著冷光。
歡迎回家，另一個我。僧人緩緩起身，衣擺掃過地麵時，油燈火焰突然轉為幽藍。趙明城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全身骨骼發出齒輪咬合般的聲響，皮膚下的鏽跡瘋狂生長，在牆壁上投出扭曲的影子。僧人抬手輕觸他的眉心，記憶如潮水湧入：三千年前的殷商祭壇，初代太子將隕石碎片嵌入玉琮時，分魂化作兩縷——一縷成為銀砂鑰匙，一縷墜入輪回。
銀砂母體正在蘇醒。僧人指尖凝聚出銀藍色光球，秦淮河底的屍陣是坐標標記，檔案館的機械心臟是信號增幅器。而你......他的聲音突然變得空洞，作為王血容器的最後宿主，既是鎖，也是開門的鑰匙。
話音未落，整座當鋪劇烈震顫，青銅油燈炸裂成漫天碎片。趙明城看著自己的手臂徹底變成青銅質地，骨骼深處傳來古老的低語：歸位吧，守門人，星門即將重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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