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蜂鳴聲刺痛著秦昭的鼓膜。他蜷縮在玉米地壟溝裡，看著無數金屬碎片在自己周圍旋轉，形成一道銀青色的風暴牆。那些來自農機零件、鐵絲網甚至遠處高壓電塔的金屬，此刻如同忠誠的衛兵，將拾骨會的黑衣人阻擋在外。
秦昭舉起右手遮擋刺目的金屬反光，突然僵住了——他的食指第一節指節變成了青銅。青灰色的金屬光澤從皮下滲出，關節轉動時發出細微的聲，像是生鏽的門軸。
不...秦昭用左手拚命搓揉那節金屬手指，期待這隻是某種視覺錯覺。但隨著他的恐懼加深，金屬化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手掌蔓延。劇痛隨之而來，不是表皮疼痛，而是骨髓深處傳來的、仿佛有人往骨骼裡灌注熔融青銅的灼燒感。
玉米地外傳來獨眼女人的冷笑：青銅入骨，滋味如何？你姐姐當年可是堅持了三分鐘才叫出聲。
秦昭猛地抬頭。金屬風暴之外，獨眼女人正把玩著一個青銅鈴鐺。她每晃動一次，秦昭體內的金屬化就加速一分。更可怕的是，已經變成青銅的陳教授屍體，此刻正機械地從桑塔納殘骸裡爬出來，頸椎處插著的弩箭隨著動作左右搖擺。
教授...秦昭喉嚨發緊。記憶閃回突然襲來——七歲那年，姐姐林昭失蹤前夜，偷偷在他床頭放了一枚青銅錢幣。錢幣上的方孔邊緣，刻著同樣的β形符號。
金屬風暴突然向內收縮。一片鋒利的收割機刀片擦過秦昭臉頰，留下一道滲血的傷口。血珠懸浮在空中，沒有落地，而是被吸向風暴中心的青銅樹虛影。秦昭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液融入樹乾，那虛幻的影像頓時凝實了幾分。
好極了。獨眼女人舔了嘴唇，你的血在激活青銅樹。繼續掙紮吧，情緒越激烈，覺醒越徹底。
秦昭想逃跑，卻發現雙腿正在金屬化。青銅色澤順著腳踝爬上小腿，所過之處失去知覺，卻又詭異地充滿力量。他一拳砸向地麵，本想著緩解疼痛，卻聽見的一聲，土壟炸開一個直徑半米的坑，裂縫一直延伸到五米外的田埂。
蘇九黎，彆玩過頭了。一個穿黑色中山裝的老者出現在獨眼女人身後。他拄著青銅拐杖，杖頭雕刻著饕餮紋，會首要的是活體密鑰，不是發瘋的金屬傀儡。
被稱作蘇九黎的獨眼女人撇撇嘴，從懷中掏出一串青銅編鈴。鈴鐺響起的瞬間，秦昭體內的青銅光線全部扭曲起來，像被無形之手拉扯的琴弦。劇痛讓他跪倒在地，金屬風暴隨之瓦解，無數金屬碎片暴雨般墜落，插入他周圍的土地，形成一個詭異的青銅牢籠。
秦昭最後的意識停留在蘇九黎走近的身影上。她摘下青銅眼罩，露出空洞的眼窩——那裡沒有血肉，隻有一團旋轉的青銅霧氣，霧氣中閃爍著七十七個光點，排列成熟悉的β形狀。
黑暗。潮濕的青銅氣息。
秦昭漂浮在意識深海，看見無數記憶碎片如深水魚群掠過。最清晰的一段是姐姐林昭站在巨大的青銅編鐘前，七歲的她踮起腳尖，將一枚青銅鑰匙插入最大的那口鐘上的鎖孔。鐘體表麵突然浮現出星圖般的紋路，而林昭轉頭看向鏡頭——不，是看向記憶之外的秦昭，嘴唇開合：
七十七顆星，你是最後一塊拚圖。
記憶突然扭曲。秦昭感到有冰冷的手指探入自己腦海，翻找著什麼。他本能地抵抗，卻聽見蘇九黎的聲音直接在顱骨內響起：彆反抗，我們在找青銅樹的坐標。
劇痛中，秦昭看見自己的記憶被具象化成青銅簡冊，正在被一頁頁強行翻開。其中一頁上畫著岐山地圖，某個位置閃爍著紅光。現實中，他的金屬化右手突然不受控製地抬起，在泥地上劃出精確的線條——正是周原遺址的平麵圖，其中一個點被反複圈出。
找到了。蘇九黎的聲音透著興奮，比想象中順利。這小子體內的青銅基因已經覺醒到二級，居然沒發瘋，不愧是林昭的血親。
秦昭感覺身體被抬起。透過半睜的眼瞼，他看見自己被四個黑衣人用青銅鎖鏈抬著，正走向一處隱蔽的山洞入口。洞口的岩石上刻著與乳牙相同的螺旋紋，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青綠色。
歡迎來到青銅之城。中山裝老者用拐杖輕叩洞壁。岩石表麵突然泛起漣漪，如同被石子打破的水麵。秦昭被抬著穿過那層，瞬間被濃重的銅鏽味包圍。
眼前的景象讓他忘記了呼吸——
巨大的地下空間裡，矗立著數以千計的青銅器。不是博物館裡那種規整的禮器，而是扭曲生長的、仿佛有生命的金屬構造。有些像樹，有些像巨型內臟，還有些在不斷重組變形。空氣中飄浮著銅離子形成的青綠色霧靄，每一次呼吸都讓秦昭肺葉上的金屬化加劇。
這裡每一件青銅器，都是用銅鏽兒童的骨髓澆鑄的。蘇九黎的聲音在洞穴中回蕩，西周的巫祝們發現，隻有將青銅基因攜帶者的骨骼熔入銅液，才能鑄造出能與星空對話的器物。
秦昭被放在一座青銅祭壇上。祭壇表麵刻滿細密的星圖，中央凹陷處正好是一個β形的槽。蘇九黎抓住他金屬化的右手，強行按進凹槽。劇痛讓秦昭慘叫出聲，他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從骨髓深處被抽離，通過右手注入祭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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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壇亮了起來。星圖像被點燃般逐一亮起，最終彙聚成一條光線，指向洞穴深處某個位置。與此同時，秦昭的視網膜上疊加出另一個畫麵——他看見自己站在無儘的青銅階梯上，階梯通向星空，每一級台階都懸浮著一顆青銅行星。
完美匹配。中山裝老者激動得聲音發顫，第七十八代持鑰人，終於找到了。
秦昭掙紮著想要起身，卻發現祭壇伸出青銅鎖扣，固定了他的四肢。更可怕的是，他的視線開始數據化——視野中的一切物體旁邊都浮現出青銅色文字標注，就像某種增強現實界麵。當他看向蘇九黎時，眼前浮現：
【蘇九黎，第39代拾骨人，右眼植入觀測者1型青銅義眼，可接收77.7ghz電磁波譜】
這是什麼...秦昭驚恐地眨眼，但數據界麵越來越清晰。當他看向洞穴頂部時，視線穿透了岩層，直接看到夜空——不是普通的星空，而是由青銅光線連接的網絡，七十七顆青銅行星正在特定軌道上運行，而地球是網絡中心缺失的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