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艙的燈光像鈍刀切割著莫雨的視網膜。她盯著自己右臂的黑色紋路——這些被稱為純語言載體的活體方程式正以每分鐘0.3厘米的速度向心臟蔓延。更可怕的是，每當紋路覆蓋一片新區域，就有一段陌生記憶在腦中炸開。
又開始了。她咬緊牙關，醫療艙的鎮痛係統對她早已無效。
全息屏幕顯示楚風被隔離在隔壁艙室。少年浸泡在液態能量中，右半身完全結晶化，左眼緊閉，唯有銀河之眼仍在瘋狂閃爍，投射出的數據流在艙室內形成了微型星雲。研究員們不敢靠近——已有兩人在嘗試連接時被信息洪流衝垮了意識。
莫雨強迫自己回憶南極發生的事。銀白存在說的容器完整度91是什麼意思？為什麼稱她為39127？那些湧入的記憶碎片...
一陣劇痛突然襲來。黑色紋路爬上鎖骨，新的記憶畫麵如毒蛇般鑽入：
【純白房間。牆壁是自修複的納米材料，天花板鑲嵌著不斷重組的人工恒星。七歲的自己坐在幾何形書桌前，對麵是穿銀白製服的男女——他們有著人類外形，但眼睛是純粹的幾何圖形。
39號樣本，今天的認知訓練。女性聲音如金屬碰撞，請解構這個宇宙泡。
她麵前浮現出地球全息投影。當小手觸碰時，畫麵分裂成三十九個變體...】
這不是我的記憶。莫雨對著空蕩的醫療艙嘶吼，卻聽到自己的聲音帶著陌生回聲。胸口的星雲紋身灼燒般疼痛——那裡裂開的皮膚下，純白物質正隨脈搏跳動。
警報聲突然響起。懸浮學院外圍的紫金植物正在集體白化，轉為與第三宇宙相同的純白幾何體。防禦係統顯示這不是自然變異，而是某種高維同化現象——有東西正在從分子層麵重寫植物結構。
莫雨跌跌撞撞衝向觀察窗。學院西側的櫻花樹最先完成轉化，那些會唱歌的花朵現在發出與銀白存在相同的頻率。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轉化後的植物排列成了清晰信息：
【容器完整度92】
楚風...莫雨轉向隔離艙，卻看到驚人一幕——少年已經掙脫液態能量艙，結晶化的右手按在強化玻璃上。那本該能抵擋核爆的材料正被重組成純白晶體，形成與南極金字塔相同的方程紋路。
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銀河之眼完全展開，占據了大半個左眼窩，而原本人類的眼睛變成了與銀白存在相同的幾何圖形。
他們...在加速進程...楚風的聲音時而是少年音色，時而變成古老存在的中性聲調，你必須...記住...林小雨給你的...
話未說完，他突然痙攣倒地。結晶右臂撞擊地麵，釋放出的能量脈衝瞬間癱瘓了整個醫療區的電子設備。莫雨趁機破門而入，在警衛趕到前抱住抽搐的少年。
接觸瞬間，她看到了楚風意識深處的景象：
無邊無際的量子海洋中，無數變體正在沉浮。有些是鏽骨病患者，有些是健全少年，還有些已經半結晶化。他們全部被淡金數據鏈纏繞，而鏈條另一端連接著某個超越性的存在——第0號原始意識。
更震撼的是，所有鏈條最終都彙向一個焦點：莫雨自己。或者說，某個與她容貌相同卻由純白幾何體構成的存在。
莫...雨...懷中的楚風突然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驚人，結晶手指甚至刺入她皮膚，不要...相信...鏡像...
警衛們衝進來將兩人分開。莫雨被按倒在地時，看到楚風的銀河之眼流下淡金色液體——那不是淚水，而是液態化的宇宙信息。幾滴濺到她臉上，立刻引發新的記憶閃回：
【終焉之鏡前。林小雨——不，是某個與她容貌相同的銀白存在——將手按在鏡麵。鏡中倒影不是她們任何一個，而是無數糾纏的純白觸須。
你會忘記一切，39127。銀白存在說，聲音帶著莫雨從未聽過的悲傷，但當你右手的紋路抵達心臟，封印就會解除。找到第零號，它是我唯一的...】
記憶突然中斷。莫雨發現自己被轉移到特殊隔離室，右臂的黑色紋路已經覆蓋肩膀。研究員們通過全息屏與她交流，沒人敢直接接觸——那些紋路被證實具有信息汙染性，兩名醫護人員接觸後皮膚開始浮現相同圖案。
莫雨指揮官，請報告意識狀態。首席研究員的聲音在顫抖，是否出現新的...記憶入侵？
她剛要回答，整座建築突然劇烈震動。全息屏切換成外部監控：懸浮學院上空出現了一個微型黑色裂隙，與南極那個完全一致，隻是規模小得多。更可怕的是，轉化後的純白植物集體釋放光束，正為裂隙提供能量。
第三宇宙滲透。莫雨瞬間理解狀況，鏡像要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