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垂，新高橋省的省會榕華市華燈璀璨。省委一號樓的小會議室內，燈火通明，氣氛卻算不上輕鬆。
祁國棟坐在橢圓形會議桌的首位，眉頭微鎖，聽著一位來自原江北省的常委，就某個重大產業布局調整方案，與一位高橋省本土成長的常委，進行著言辭不算激烈、但立場截然不同的闡述。
“……必須充分考慮我們江北原有工業基地的基礎和數十萬產業工人的安置！不能簡單地用‘淘汰落後產能’一刀切！”江北背景的常委語氣激動。
“老李，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新高橋省要參與全國乃至全球競爭，就必須集中資源，發展更有前景的賽道！分散布局，隻會重蹈覆轍，大家都喝不上湯！”高橋背景的常委據理力爭。
這不是爭吵，是理念與利益的碰撞。合並初期的“蜜月期”已過，深層次的矛盾與分歧開始浮出水麵。
祁國棟這個“班長”，需要在這看似都有道理、實則針鋒相對的觀點中，找到那條能讓龐大新省這艘巨輪平穩前行的航道。
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大腦飛速運轉，權衡著每一個決策可能帶來的連鎖反應，平衡著各方勢力的情緒與訴求。
“班長”不好當，尤其是在這個由兩個獨立運行多年的體係融合而成的嶄新集體裡。他不僅要指引方向，更要彌合裂痕，凝聚人心。
每一個決定，都可能牽一發而動全身。
與此同時，在榕華市第一中學初一五）班的教室裡，也正在進行一場“班務會”。
新任班長祁安，站在講台上，小臉繃得緊緊，努力模仿著父親平日裡的沉穩。他麵前，是四十多個性格各異、正處於最活潑好動年紀的同學。
“關於下周運動會方陣的服裝和口號，大家還有什麼意見嗎？”祁安清了清嗓子，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權威感。
台下立刻七嘴八舌地炸開了鍋。
“班長！我覺得應該穿漢服！多有特色！”
“漢服太麻煩了，運動起來不方便！還是統一運動服好！”
“口號我想了一個，‘五班五班，我是五班，再說一遍，我是五班！’”
“太土了！換一個！”
有女生為誰站在隊列前排爭執不下，有男生對體育委員的人選提出異議，還有幾個調皮的同學在下麵做鬼臉，根本不在聽。
維持秩序的紀律委員急得滿頭汗，效果甚微。
祁安看著這混亂的場麵，感覺一個頭兩個大。他試圖讓大家安靜，聲音卻被淹沒在嘈雜裡。
他想拍板決定，又怕同學們不服氣。他想公平公正，卻發現眾口難調。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他忽然有點理解，為什麼爸爸有時候回家，會那麼疲憊地靠在沙發上，很久不說話。
原來，“班長”真的不好當！
省委的會議終於暫告一段落，祁國棟提出了一個折中方案，要求相關部門在此基礎上，拿出更細化、更具操作性的報告，下次再議。
算是暫時擱置爭議，但沒有解決問題。他知道，這隻是開始。
拖著略顯疲憊的身軀回到家，客廳裡很安靜。黃莉雅對他做了個“噓”的手勢，指了指書房。
祁國棟輕輕推開書房的門，看到兒子祁安正趴在書桌上，對著一本攤開的班級日誌發呆，小眉頭皺得緊緊的，連他進來都沒發現。
“怎麼了，安安？遇到難題了？”祁國棟走過去，溫和地問道。
祁安抬起頭，看到爸爸，嘴巴一癟，委屈和煩惱一下子湧了上來：“爸爸，當班長太難了！我說什麼他們都不聽，各有各的主意，吵死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看著兒子那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祁國棟仿佛看到了縮小版的、正在為省委班子那些事煩心的自己。他不由得笑了，伸手揉了揉兒子的頭發。
“來，跟爸爸說說，具體怎麼回事？”
祁安把班裡的“困境”一五一十地倒了出來。
祁國棟耐心地聽著，沒有立刻給出答案，而是反問道：“那你覺得，爸爸這個‘班長’，好當嗎？”
祁安愣了一下，想起偶爾聽到媽媽和孫叔叔聊天時提及的“班子磨合”、“區域平衡”之類他似懂非懂的詞，似乎明白了點什麼，遲疑地搖了搖頭。
“是啊，都不好當。”祁國棟在兒子身邊坐下，目光深邃，“但是，安安，你要記住，無論是管理一個班級，還是……嗯，一個更大的集體，當‘班長’最重要的，不是讓所有人都聽你的，也不是讓所有人都滿意。”
他頓了頓，看著兒子似懂非懂的眼睛，認真地說：
“第一，要心裡裝著大家，做事公平，不偏袒。第二，要敢於做決定，不能怕得罪人，但決定之前，一定要多聽、多想。第三，也是最難的，要把不同想法的人團結起來，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努力。”
“就像你們運動會，目標是什麼？是展現班級風采，爭取好成績。那就要圍繞這個目標，去協調不同的意見。漢服好看但影響運動？能不能在入場式穿漢服，比賽時換運動服？口號有分歧？那就讓大家多提幾個，集體投票決定嘛。”
祁安聽著爸爸的話，眼睛慢慢亮了起來。
“記住，班長不是官，是責任，是服務。”祁國棟最後總結道，這話既是對兒子說，也像是在對自己說，“覺得難就對了，覺得難，說明你在思考，在承擔。”
祁安用力地點了點頭，心裡的煩躁和迷茫似乎消散了不少。他拿起筆，重新在班級日誌上寫寫畫畫起來。
祁國棟看著兒子專注的側臉，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站起身，輕輕帶上門。走到客廳，拿起自己的公文包，裡麵還有厚厚一遝關於新高橋省整合發展的文件需要他深夜批閱。
當班長難，真的難！
但再難，路也要走下去。無論是初一五）班，還是新高橋省。這份沉甸甸的責任，從此刻起，似乎也在他們祁家父子之間，完成了一次無聲的傳遞與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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