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並未駛向京城任何一個常規的高速出口,而是在一個看似普通的服務區附近,突然拐下了一條沒有明顯標識的輔路。這條路顯然是新建或極少使用的,路麵嶄新卻空曠,筆直地延伸向一片疏朗的林地。
祁國棟緊跟著前方的裝甲車,心中的疑慮稍稍被疲憊和逐漸升起的安心感所壓製。父親的力量遠比他想象的更深、更迅捷。他們竟然能如此精準地找到他,並以一種近乎霸道的方式攔截可能存在的威脅,甚至讓地方的交警係統配合了行動。
行駛了約莫十分鐘,前方出現了一個低調卻不失威嚴的院落。高牆電網,大門是厚重的金屬材質,自動滑開時無聲無息。車隊駛入,大門在身後迅速閉合。院內綠化極好,幾棟低矮的建築散落其間,風格簡潔現代,卻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峻。
車隊在主樓前停下。那名精悍的年輕男子再次下車,為祁國棟拉開車門。
“祁先生,請跟我來。首長在等您。”他的聲音平穩,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卻有著絕對的執行力。
祁國棟深吸了一口清晨微涼的空氣,空氣中帶著草木的清甜,卻驅不散他心頭的沉重和紛亂。他下了車,腿腳因長時間駕駛而有些酸麻,但他竭力保持鎮定,跟著男子走向主樓。
內部裝修是冷色調,簡潔到近乎空曠,隔音極好,外麵的鳥鳴聲瞬間被隔絕。走廊很長,燈光柔和卻足夠明亮,照得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麵映出他們沉默的身影。男子在一扇厚重的實木門前停下,敲了三下,然後直接推開,側身示意祁國棟進去。
這是一間書房。麵積很大,但陳設依舊極其簡單。一麵牆是頂天立地的書架,大部分空著,隻有少量書籍和文件整齊擺放。另一麵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精心打理過的庭院景觀。房間中央是一張寬大的紅木書桌,桌後坐著一位中年人——祁雲鐘。
他穿著一件深色的中山裝,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雖然年事已高,但腰板挺直,眼神銳利如常,正低頭看著一份文件。聽到動靜,他抬起頭,目光如實質般落在祁國棟身上。
那目光裡有審視,有關切,但更多的是一種深沉的、曆經風雨後的冷靜和威嚴。
祁國棟喉嚨有些發乾,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隻化作一聲低喚:“爸。”
祁雲鐘放下文件,輕輕歎了口氣,這聲歎息裡包含了太多的東西。“路上辛苦了。”他指了指書桌前的椅子,“坐。”
祁國棟依言坐下,身體依舊緊繃。他有很多問題要問,但知道在父親麵前,需要等待對方的節奏。
“榕華的事,我知道了大概。”祁雲鐘開門見山,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比你電話裡跟莉雅說的要嚴重。不僅僅是跟蹤,也不僅僅是對手或者官場傾軋那麼簡單。”
祁國棟的心猛地一沉:“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
“一鍋端。”祁雲鐘吐出三個字,眼神冰冷,“有人想借這次巡視組的東風,把榕華乃至省裡我們這一係的人,連根拔起。你,隻是開始,或者說,是一個重要的突破口。他們想從你這裡打開缺口,拿到他們想要的東西,然後波及更廣。”
祁國棟感到一陣寒意從腳底升起。他猜到事情嚴重,卻沒想到嚴重到這個程度!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政治風暴!
“是因為……去年那個新能源項目?還是南城那塊地?還是知音的趙銳龍?”他迅速在腦中過濾著自己可能被人抓住的把柄。
“都有,也可能都不是關鍵。”祁雲鐘微微搖頭,“關鍵在於‘態度’。有些人覺得我老了,覺得我們這一係占的位置太多太久。這次不過是借題發揮,目的是一次徹底的清洗。你的那些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在特定的時候,就能成為致命的武器。”
書房裡陷入短暫的沉默,空氣凝重得讓人窒息。
“那輛沒牌的車……”
“是某些人養的‘黑手套’,”祁雲鐘語氣淡漠,“做事不講規矩,急了就會用這種下作手段。逼停你,製造意外,或者乾脆把你控製起來,拿到口供或者‘證據’,後麵的事就由他們說了算。幸好你警覺,跑得快,也幸好……我還有些老麵子,能及時找到你。”
這時,書房的門被輕輕敲響,之前那名年輕男子端著一個托盤進來,上麵是一杯清茶和一杯溫水。他將溫水放在祁國棟麵前,茶水放在祁雲鐘手邊,然後又無聲地退了出去,整個過程悄無聲息。
祁雲鐘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氣:“這裡很安全,你先休息一下。莉雅那邊我也安排了人,確保萬無一失。”
祁國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溫水滋潤了他乾澀的喉嚨,卻無法平息內心的驚濤駭浪。
“爸,那我現在該怎麼辦?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巡視組那邊……”
“等。”祁雲鐘放下茶杯,目光投向窗外初升的朝陽,眼神深邃,“現在比的是耐心,是誰先犯錯。你躲在這裡,就是安全的。他們找不到你,就會急,一急,就會露出破綻。至於巡視組……”
他頓了頓,嘴角似乎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冷笑:“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但真的,有時候也需要有人去說,需要有機會去說。現在,還不是時候。你需要好好想想,哪些能說,哪些不能說,又該怎麼說。”
祁國棟明白了。父親是要保下他,但這場風暴遠未結束。他既是風暴的中心,也成了風暴中一枚關鍵的棋子,甚至可能是誘餌。他的安全隻是暫時的,最終的結局,取決於更高層麵的博弈和交換。
亡命之旅暫時結束了,但另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剛剛拉開序幕。他不再是那個在車流中倉皇逃竄的商人,但他麵對的,或許是更加複雜和凶險的局麵。他看了一眼父親沉穩如山嶽的側影,心中稍定,但那份沉重的壓力,絲毫未減。
他需要休息,更需要冷靜下來,仔細複盤過去的一切,為自己,或許也是為了這個家,找到一條生路。窗外的陽光正好,卻絲毫照不進這間氣氛凝重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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