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噠。”
聲音清晰、短促,帶著某種硬物碰撞的質感,絕非錯覺。它就源自那片傾覆的培養槽與牆壁形成的狹窄陰影裡,源自那隻慘白僵直的手之後!
林宇渾身的血液似乎瞬間衝上頭頂,又猛地回落,留下冰窖般的寒意。他幾乎是本能地合上筆記本,將其死死按在胸前,另一隻手中的解剖刀已然橫舉,刀尖微微顫抖,不是出於恐懼,而是肌肉在極度緊張下的自然反應。
他死死盯著那片陰影,呼吸壓得極低,耳廓微不可察地轉動,試圖捕捉任何一絲後續的聲響。
寂靜。
死一樣的寂靜重新籠罩下來,隻有他自己心臟狂跳的轟鳴在顱腔內震蕩。實驗室裡濃烈的腐敗氣味似乎變得更加粘稠,堵塞著喉嚨。
是哪隻手?不,不可能。骨骼的僵硬程度和腐敗跡象表明死亡已有時日。
是老鼠?或是其他被這裡穢物吸引來的生物?在這深入地底、嚴密隔絕的環境裡,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麼……
他的目光銳利如刀,緩緩掃過陰影區域的每一個細節。傾覆的培養槽是半透明的強化玻璃,破裂處猙獰外翻,內部殘留的粘稠液體積滿了灰塵和菌斑。後麵是冰冷的金屬牆壁,濺滿了乾涸的汙漬。
似乎沒有任何活物存在的跡象。
但剛才那聲“哢噠”絕非空穴來風。
林宇沒有動。法醫的經曆告訴他,麵對未知的潛在威脅,貿然行動往往是最危險的。他強迫自己冷靜,用審視現場的目光重新分析。
聲音的質地…像是某種小型的、堅硬的物體掉落,或者…是某種東西的關節活動時發出的輕響?
他的視線再次落回那隻手上。手指扭曲的角度極不自然,仿佛死前經曆了劇烈的痙攣。等等…他瞳孔微微一縮。剛才他的注意力全在筆記本上,似乎沒有注意到,那隻手原本應該是五指微蜷扣在地麵的,而現在…食指的指尖似乎極其輕微地偏離了原本的位置?更像是…伸直了些?
難道是…屍僵緩解過程中的自然現象?時間似乎對不上。或者…
一個極其荒謬卻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念頭劃過腦海:那“哢噠”聲,是這具早已死去的屍體,手指關節活動時發出的?
這想法讓他頭皮發麻。他死死咬住牙關,壓下喉嚨口的翻湧。不,這不可能。一定是彆的什麼。或許是某種小型的自動裝置?陷阱?
他需要確認。
林宇極其緩慢地、一寸寸地向左移動,試圖換個角度,看清培養槽後方更深處的景象。鞋底踩在粘滑的地麵上,發出輕微的吧唧聲,在這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
一步,兩步。
角度逐漸偏移,更多的陰影區域暴露在觀察窗透來的微弱光線下。
他看到了。
在那隻手臂的更後方,培養槽與牆壁的夾縫最深處,蜷縮著一團東西。
那似乎是一個人形,但姿勢極度扭曲怪異,全身覆蓋著一層乾涸凝固的黃綠色粘液和汙穢,像是從破裂的培養槽裡爬出來後,力竭死在了那裡。它的身體蜷縮得像一個巨大的胎兒,頭部深深埋在臂彎裡,看不清麵容,隻有亂糟糟、被粘液板結的頭發露在外麵。體型似乎比普通人要瘦小一些。
一動不動。完全就是一具凝固的屍骸。
林宇稍稍鬆了口氣,或許剛才真是聽錯了,或者是某個小碎塊從槽體上脫落?
就在他精神稍有鬆懈的刹那——
那蜷縮屍骸的肩膀,極其輕微地、幾乎難以察覺地…抽搐了一下。
幅度很小,快如觸電。
但林宇看到了!他絕對看到了!
不是錯覺!
巨大的驚駭如同冰錐刺穿了他的脊柱!他猛地後退一步,背脊撞在冰冷的操作台上,發出“哐”一聲悶響。
那蜷縮的屍骸似乎被這聲響驚動!
它的頭顱猛地從臂彎裡抬起!
沒有眼睛!
本該是眼睛的位置,隻有兩個覆蓋著半透明薄膜的、不斷顫動的空洞!薄膜下方,似乎有某種暗黃色的膠狀物質在蠕動!
它的嘴巴張開,露出黑紫色的牙齦和異常尖利的牙齒,喉嚨裡發出一種絕非人類能發出的、漏風般的“嗬嗬”聲,混合著粘液攪動的咕噥!
緊接著,它那瘦小乾枯的身體發出一連串令人牙酸的“哢噠哢噠”的脆響,像是生鏽的機器被強行啟動,以一種完全違背人體工學的、四肢著地的詭異姿勢,猛地從陰影裡竄了出來,直撲林宇!
速度快得驚人!
腥風撲麵!
林宇的大腦甚至來不及處理這超出理解範圍的恐怖景象,身體卻已經在本能的驅使下做出了反應。他猛地向側旁翻滾,狼狽地躲開了那致命的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