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這白得晃眼的屋子裡像是凝住了。林宇靠著牆,眼皮重得抬不起來,可腦子裡的那根弦還死死繃著。陳那句“老熟人”像根魚刺卡在喉嚨裡,咽不下吐不出。能是誰?隊裡老張?鑒定科小王?還是……更糟心的可能?
他把認識的人在腦子裡篩了個遍,沒理出個頭緒。傷口一陣陣發著低燒,嘴裡乾得冒煙,他舔了舔裂口的嘴皮,嘗到點腥氣。
不知又捱了多久,門外總算有了動靜——不是之前那種利索的滑門聲,是先敲了兩下,有點猶豫,接著才是門鎖打開的輕響。
林宇費力掀開眼皮。
門口站著個穿白大褂的,戴著金絲邊眼鏡,手裡拎著標準出診箱。看著四十上下,頭發梳得齊整,臉上掛著醫生那種程式化的溫和。但林宇一眼就瞅見他白大褂袖口沾著點沒洗乾淨的暗褐色,像是乾涸的血點子。
“林宇法醫?”醫生開口,聲調溫和,帶著職業性的關切,“我姓韓,來看看你的傷。”他走進來,反手帶門,沒關死,留了條縫。
林宇沒動彈,隻拿眼瞅著他。這人肯定沒見過。可不知咋的,又有點說不出的眼熟。
韓醫生似乎也不在意他的沉默,蹲到他跟前打開箱子,裡頭器械擺得規規矩矩。“聽說你昨晚遭了不少罪,多處外傷,還有點感染。”他拿出棉簽敷料,手法利索,“得處理下,不能惡化。”
他伸手要碰林宇胳膊上最顯眼那道口子,林宇下意識縮了縮。
韓醫生手停在半空,抬眼看他,鏡片後的目光平靜:“放心,常規處理。陳主任交代了,要確保你……身體狀況穩定。”
他特意在“身體狀況”上稍微拖了半拍。
林宇盯著他眼睛,那溫和像層浮油,底下看不清深淺。他慢慢把胳膊放鬆了。
韓醫生開始清創,動作確實老練,消毒、上藥、包紮,沒半點多餘。可他手指偶爾蹭到好皮肉時,帶著種故意的、微微用力的按壓,不像檢查,倒像在……確認啥。
“你這傷,”韓醫生一邊包紮一邊像拉家常,聲壓得低,“有些印子挺特彆。不像普通打架弄的。尤其肩胛骨邊上這個貫穿傷的長勢……我早些年隻在特殊病例檔案裡見過類似的肉芽組織增生。”
林宇心裡咯噔一下。這醫生門道深。他說那處傷,是之前在“搖籃7”被怪物爪子刮的,愈合時又癢又麻,確實邪門。
“倒黴,碰上個不要命的。”林宇含糊應著,垂下眼皮。
韓醫生輕輕“嗯”了聲,沒再往下問。他處理完胳膊,讓林宇轉過去看後背。等看到林宇後腰那個幾乎淡得快沒的、小時候種痘留下的圓疤時,他纏繃帶的手幾不可見地頓了頓。
“你這舊傷……”韓醫生聲兒還穩著,但語速慢了半拍,“位置挺偏。”
林宇渾身肌肉瞬間繃緊了。這疤,除了爹媽和少數兒保醫生,沒人知根知底。連警隊檔案都沒記這麼細。
這家夥……
他猛轉過頭,想從韓醫生臉上摳出點啥。可對方已經埋下頭,專心對付後背一道深口子,側臉在燈光下看不出表情。
“好了。”韓醫生利索地打好最後一個結,收拾家夥,“傷暫時沒事,但得歇著,還有……補水。”他合上箱子站起身,從裡頭掏出瓶沒開封的礦泉水,擰鬆了蓋,放林宇手邊。
做完這些,他拎起箱子往門口走。拉門前回頭看了林宇一眼,目光在他臉上停了足有兩秒,然後像無意似的,用食指頂了頂金絲邊眼鏡。
就這一個小動作,讓林宇血都涼了。
他想起來了!
多少年前,他還是個半大小子,有回爹帶他去個說是“高級研究所”的地兒體檢。當時有個年輕實習醫生,也戴金絲邊眼鏡,抽血時緊張得手直抖,就是不停用食指推眼鏡。爹還笑嗬嗬安慰那年輕人,說往後準能成個好大夫……
那個毛手毛腳的小實習……和眼前這個穩當的韓醫生……眉眼輪廓,特彆是推眼鏡的習慣……對上了!
他是爹當年身邊人!他認得小時候的自己!
韓醫生像沒看見林宇驟變的臉色,或者說看見了也沒理會。他拉開門出去了。門再次合攏。
林宇僵在原地,剛換的紗布叫冷汗洇濕了後背。
韓霖……對,他記著那實習醫生好像就姓韓!
他咋在這兒?在“觀察者”裡頭?他是陳的人?還是……他另有所圖?
那句“老熟人”,原來應在這頭。
林宇低頭瞅著手邊那瓶水,瓶身上凝著細密水珠。他伸出手,沒去拿水瓶,隻用指頭尖,極慢地,在冰涼的地麵上,劃拉出個隻有自家才懂的、代表問號的彎鉤。
這局棋,上桌的比他想的還多。而桌子底下,好像還繃著另一張,更老的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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