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依白手握毛筆,姿態倒是端正標準,可落在紙上的字跡,卻實在有些一言難儘。
周夫子在一旁靜靜看了片刻,終是搖了搖頭,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宋依白並非寫不出一手好字,隻是她刻意收斂了筆鋒,模仿著前世這個時候的自己,那稚拙生澀的筆跡。
畢竟,她記得十五歲時寫的字確實歪歪扭扭像個幼童,今日卻突然寫出風骨初具的好字,任誰都會心生疑竇。
下課的時候,宋景元如往常般,第一個衝出了教室。
李銘憋了一堂課的氣,終於找到機會,他故意慢吞吞地收拾,眼角餘光一直瞥著宋依白的方向。
等宋景元走遠了,李銘才起身,裝作不經意地踱步過去。
他停在宋依白桌前,目光落在桌上那張墨跡未乾的紙上,那字跡歪歪扭扭,結構鬆散,醜得很。
李銘像是終於抓住了什麼把柄,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嘴角撇了撇,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周圍幾個人聽見:
“嘖,我還當某人突然開了竅,原來不過是死記硬背的功夫。
瞧這字寫的……怕是剛開蒙的稚童都比這強些。
就這水平,還想考縣試?嗬嗬……”
他話音落下,跟他交好的幾個學子也配合地發出幾聲低低的哄笑。
薑玥立刻柳眉倒豎,想要反駁,卻被宋依白輕輕按住了手。
宋依白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著李銘,那眼神裡沒有半分被羞辱的惱怒,反而帶著一種讓李銘有些不自在的淡然。
“李同學,”她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眾人耳中,
“我好像未曾得罪過你吧?你為何屢次三番的針對我?你是沒事情乾了嗎?
我的字好與壞?還是能否去考縣試,與你何乾?”
宋依白的聲音滿是疑惑,就像是真的不懂李銘為何總是針對她……
其實她是知道的!
李銘針對她,是因為她是宋景元最疼愛的妹妹。
他厭惡宋景元,卻又不敢正麵招惹宋景元,便隻能通過打壓她這個“宋景元的妹妹”來獲取一點可憐的心理平衡和存在感。
李銘被她這直白又無辜的反問噎住了。
他總不能承認自己是因為厭惡宋景元而遷怒於她,那豈不是顯得他懦弱可笑?
“是不關我的事,我……我隻是在念在同窗的情誼上提醒你!要認清自己幾斤幾兩,免得將來丟人丟到縣試考場上去……”
“我丟不丟人的就不勞煩李同學操心了!”
宋依白邊說著邊將筆墨紙硯收進書箱裡,
“倒是李同學,與其整日盯著我,不如多花些心思在自己的課業上。
我聽說令尊對李同學寄予厚望,若是知道你在學堂裡不思進取,整日和一個女同學過不去,恐怕是要不高興的吧!“
她這話說得輕飄飄的,卻精準地戳中了李銘的痛處。
李銘的父親是臨縣的富戶,花了大價錢送他來宋氏族學,就是指望他能結交人脈、考取功名,光耀門楣。
若是讓父親知道他在學堂裡不務正業,專找女同學的麻煩……
李銘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至極。
他天不怕地不怕,隻怕兩個人,一個是宋景元,一個就是他爹。
這兩人有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愛揍人,下手還特彆狠。
宋景元是明著揍,他爹是關起門來往死裡揍。
李銘的臉色瞬間由紅轉白。
他仿佛已經看到父親那張陰沉的臉,還有那根專門請人打造的、沉得嚇人的戒尺。
宋依白看了看李銘的臉色,將最後一本書放入書箱,利落地合上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