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風管道內一片漆黑，隻有手電光柱在滿是灰塵和蛛網的狹窄空間中艱難地切割出有限的光明。空氣汙濁不堪，混合著鐵鏽、黴菌和某種動物巢穴的腥臊氣味。四人隻能匍匐前進，身體與冰冷粗糙的管壁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林雨打頭，她的動作依舊保持著救援隊員特有的冷靜與效率，但緊繃的背部線條顯露出她內心的焦急。張強緊隨其後，不時回頭照看狀況越來越差的趙鐵。猴子斷後，一邊倒退著爬行，一邊警惕地聽著身後的動靜。
趙鐵的情況最為糟糕。疫病鴉的毒素沿著手臂蔓延，整條左臂已經腫脹發黑，麻痹感擴散到了半邊身體，每一次挪動都伴隨著劇烈的痛苦和窒息感。他的呼吸如同破舊的風箱，汗水混合著汙垢從額頭滾落，視線開始模糊。
“堅……堅持住，老趙！就快出去了！”張強壓低聲音鼓勵道，他能聽到趙鐵粗重痛苦的喘息就在身後。
“彆……彆管我了……”趙鐵的聲音微弱而沙啞，帶著絕望，“我……我不行了……帶著東西……快走……”
“閉嘴！”林雨頭也不回，聲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既然一起出來的，就要一起回去！節省體力，跟著我！”
“在生死的天平上，放棄同伴或許能換取一時的速度，但失去的將是團隊靈魂的基石。真正的強大，在於擁有絕不放棄任何一份力量的執念。”
管道似乎沒有儘頭，蜿蜒曲折，時而向上，時而向下。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亮和流動的空氣——一個出口！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抵達希望的瞬間，後方管道深處，隱約傳來了嘈雜的人聲和金屬刮擦的刺耳聲響！
“他們在這邊！鑽進管道了！”
“媽的，真能鑽！放煙！把他們熏出來！”
“找到另一個出口，堵住他們！”
是“清道夫”的人！他們竟然也發現了這條隱秘的通道，並且追了進來！甚至試圖用煙熏的方式逼他們出去！
危機瞬間升級！前有未知的出口，後有追兵和濃煙！
“快！”林雨低喝一聲，加快速度向出口爬去。
出口是一個位於街邊綠化帶深處的、偽裝成通風井的格柵。林雨用力推開鏽蝕的格柵，清新的相對而言）空氣湧入，讓人精神一振。她率先鑽出，迅速觀察四周——這裡是一條背街小巷，暫時沒有發現敵人。
張強第二個鑽出，立刻回身和猴子一起，奮力將幾乎已經失去意識的趙鐵從管道裡拖了出來。趙鐵癱軟在地，臉色灰敗，左臂的傷口流出的已是發黑的膿血，氣息微弱。
就在這時，管道內傳來的聲響越來越近，甚至能看到深處有手電光晃動和煙霧開始彌漫出來！
“他們快到了！帶上老趙，我們走！”猴子急道，試圖去攙扶趙鐵。
然而，趙鐵卻用儘最後的力氣，猛地推開了猴子的手。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看著林雨和張強，渾濁的眼睛裡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有悔恨，有釋然，也有一絲決絕。
“林……林隊……張兄弟……”他聲音斷斷續續，“我趙鐵……混蛋半生……之前對不住你們……這次……讓我……做點對的事……”
他猛地將一直緊緊抓在手裡的、那個裝滿關鍵電子元件的背包，塞到了張強懷裡，然後用沒受傷的右手指了指小巷另一端。
“從那邊……繞過去……能避開……市場那邊的烏鴉……回……回基地……”他每說一個字，都仿佛用儘了力氣，“我……我留下……擋他們……一會兒……”
“你瘋了！”張強眼睛瞬間紅了，“你會死的！”
趙鐵咧開嘴，想笑，卻噴出了一小口發黑的血液：“反正……也活不成了……不如……死得像個爺們……告訴陳先生……我趙鐵……不欠他的了……”
“生命的價值，並非以其長度衡量，而是在於其最終做出的選擇。有時，一場遲來的救贖，足以照亮所有過往的灰暗。”
林雨看著趙鐵決絕的眼神，知道此刻任何猶豫都可能讓所有人葬送於此。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波瀾，重重地點了點頭：“保重！”
說完，她拉起還想說什麼的張強，對猴子使了個眼色，三人提起最重要的物資，頭也不回地衝向小巷的另一端。
趙鐵看著他們消失在拐角，臉上露出一絲解脫般的笑容。他艱難地挪動身體，撿起地上散落的幾塊磚石，將通風井的格柵重新虛掩上，做出裡麵的人還未出來的假象。然後，他背靠著牆壁，坐在巷口，右手緊緊握住了那把跟隨他多年的、沾滿汙血的砍刀。
煙霧從通風井的縫隙中嫋嫋冒出。
腳步聲和叫罵聲越來越近。
趙鐵緩緩閉上眼睛，調整著最後的呼吸。
幾分鐘後，小巷內傳來了“清道夫”成員氣急敗壞的叫喊、短暫的打鬥聲，以及一聲沉重物體倒地的悶響。
隨後，一切歸於寂靜。
已經跑出數百米、躲在一處廢墟後的林雨三人，清晰地聽到了那聲代表著終結的悶響。張強猛地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猴子彆過頭，狠狠啐了一口。林雨閉上眼，沉默了片刻。
那一刻，他們心中對趙鐵所有的芥蒂與不滿，都隨著那聲悶響，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甸甸的、名為“戰友”的重量。
他們沒有時間悲傷。
“走！”林雨睜開眼，眼神更加冰冷堅定，“我們必須把東西帶回去！”
三人憑借著趙鐵用生命換來的指示，繞開了疫病鴉盤踞的市場區域，在迷霧和廢墟的掩護下，向著“曙光”基地的方向，開始了更加艱難，卻也更加團結的……歸途。
趙鐵用他的選擇，為這支臨時同盟，烙下了最深刻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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