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芸以生命為代價綻放的“最終淨化”,如同在無儘暗夜中劃過的流星,短暫,卻照亮了生存的道路。
那三十秒的無霧環境,是神跡,也是殘酷的倒計時。
乳白色的光環溫柔而堅定地擴張,所過之處,暗紅如血的濃霧如同被灼燒的邪惡活物,發出“嗤嗤”的哀鳴,急速消融、退避。戰場上汙濁的血腥氣似乎都被淨化了一瞬,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雨後初霽般的、帶著奇異能量的清新。夜空——那久違的、被遺忘的星空碎片——短暫地透過消散的霧靄,投下微弱而珍貴的星輝,照亮了這片剛剛經曆地獄洗禮的土地。
在這神聖的光環範圍內,所有怪物都像是被扔進了滾燙的油鍋。它們發出痛苦而混亂的嘶嚎,身上縈繞的暗紅能量變得極不穩定,動作僵硬遲滯,甚至開始無差彆地攻擊身邊的同類。那種被“低語者”精確指揮的協同性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源自本能的恐懼與狂亂。
這突如其來的逆轉,讓殘存的幸存者們愣住了片刻。
隨即,巨大的狂喜和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如同潮水般淹沒了他們。
“霧……霧散了!”
“怪物……它們亂了!”
“我們……我們活下來了?!”
歡呼聲、哭泣聲、夾雜著痛苦的呻吟,在短暫的寂靜後爆發出來。許多人脫力地癱倒在地,望著那片清澈的夜空,貪婪地呼吸著難得的“乾淨”空氣,仿佛剛才過去的不是幾十分鐘,而是幾個世紀。
但陳末沒有。
他幾乎是瞬間就從“裁決之光”發射後的脫力感中強行掙脫出來。大腦因過度使用【絕對推演】而傳來針紮般的劇痛,但他無視了這一切。他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掃描儀,快速掃過戰場。
小芸在完成淨化的瞬間,便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軟軟地倒在了“驅霧之錨”的碎片旁,臉色灰白,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生命體征如同風中之燭。
蘇晚晴在懷表力量反噬和目睹小芸倒下後,心神激蕩之下,也徹底昏迷過去,嘴角還殘留著未乾的血跡。
張強半跪在地,試圖重新凝聚一絲火焰,卻隻在指尖冒出一縷青煙,他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咳嗽都牽動著肩頭那道被陰影利爪撕裂、泛著黑氣的傷口,臉色慘白如紙。
林雨手臂骨折,臉色痛苦地靠在斷牆邊,僅存的右手死死握著一把匕首,警惕地盯著周圍雖然混亂但並未退去的怪物。
劉三刀所在的技術掩體依舊冒著黑煙,沒有任何動靜傳出。
王鐵柱渾身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怪物的,他拄著一根扭曲的鋼筋,如同血色的礁石,依舊堅守在防線最前沿,但誰都看得出他已是強弩之末。
李璐帶著後勤人員,正在拚命地將重傷員從前沿拖回相對安全的內部,每個人臉上都混雜著淚水、血汙和麻木。
傷亡……太慘重了。
陳末的心沉了下去。短暫的淨化帶來的不是勝利,而是一個無比殘酷的喘息機會。一個必須用來拯救同伴、重整旗鼓、準備迎接下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衝擊的機會。
“都彆愣著!”陳末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間壓過了場間的嘈雜,“三十秒!我們隻有三十秒!”
“李璐!帶人優先搶救小芸、蘇醫生、劉工!把所有重傷員轉移到地下室入口!”
“還能動的人!立刻搜集所有還能使用的武器、彈藥、能量結晶!快!”
“王鐵柱!帶你的人,依托現有工事,建立臨時阻擊點!淨化效果一過,怪物會立刻反撲!”
“張強,林雨,保留體力,你們是我們的最後防線!”
一連串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雨點,砸醒了沉浸在短暫喜悅中的人們。希望剛剛燃起,就被更現實的生存壓力掐滅。但這一次,沒有人抱怨,沒有人遲疑。陳末用他一次次精準的預判和決斷,贏得了絕對的權威。
人們像上了發條的玩偶,再次瘋狂地行動起來。醫療優先,搜集物資,構築防線……每一個動作都在與時間賽跑。
陳末快步走到小芸身邊,小心地將這個輕得如同羽毛的女孩抱起,她的身體冰涼。他將她交給飛奔而來的李璐:“不惜一切代價,保住她的命!”
李璐重重點頭,眼圈通紅,招呼著兩個人,小心翼翼地將小芸抬走。
他又走到蘇晚晴身邊,探了探她的鼻息,雖然微弱但還算平穩。他沉默地看了一眼她緊握在手中、已經黯淡無光的懷表,對旁邊一個略懂包紮的婦女示意:“照顧好她。”
然後,他衝向冒著黑煙的技術掩體。
“劉工!劉三刀!”他扒開焦黑的障礙物,看到了倒在能量控製台旁、渾身焦黑的劉三刀。
老工程師還有氣息,但非常微弱,一條手臂呈現出不自然的扭曲,身邊散落著趙明之前用過的演算金屬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