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穀邊緣的塵埃似乎永遠無法落定。
空氣中彌漫著硝煙、硫磺,以及剛剛被擊碎的“淨化派”狂熱者身上散發出的、一種混雜著岩石腥氣和肉體腐敗的怪異味道。戰鬥的餘韻還在每個隊員緊繃的神經上跳躍,遠古文明哀悼的低語與剛剛狂熱的嘶吼仿佛仍在耳畔交織回響,形成一種令人心神不寧的二重奏。
張強踢了踢腳邊一具石灰色皮膚尚未完全褪去的屍體,啐了一口:“真他媽的是一群瘋子!刀槍不入似的,要不是毀了那破石頭……”他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那堆石碑碎片。
王桐正在檢查裝備,眉頭緊鎖:“他們的身體異變程度很高,對普通能量武器抗性驚人。這還隻是邊緣地帶的小股信徒,如果‘淨化派’的主力都是這種水準……”他沒說下去,但擔憂寫在臉上。
陳末沒有說話,他蹲在那堆石碑碎片旁,指尖拂過冰冷的、刻著扭曲符文的斷麵。【環境感知】捕捉到上麵殘留的、一絲與裂穀遠古回響同源卻更加躁動汙濁的意念碎片——那是對“融合”的極端渴望,對“純粹”的扭曲理解,夾雜著被迷霧長期侵蝕後的精神癲狂。
“不是刀槍不入,”陳末站起身,聲音平靜卻帶著穿透力,“是他們的信仰,或者說被扭曲的精神力,與這片區域的混亂規則產生了某種程度的共鳴,暫時改變了自身的物質屬性。石碑隻是一個放大器,真正的根源在他們腦子裡。”
他目光掃過隊員們驚疑不定的臉:“恐懼源於未知。一旦理解其運作機製,它們就不再是不可戰勝的怪物,隻是一群……走錯了路的可憐人。”
“可憐?”張強拔高了聲調,指著地上那些形態扭曲的屍體,“末哥,他們剛才可是想跟我們同歸於儘!要不是你發現那石碑的古怪,我們說不定就得折在這兒幾個兄弟!對這種瘋子,有什麼好可憐的?”
陳末看向張強,眼神深邃:“他們選擇了一條錯誤的道路,並為此付出了扭曲自身、毀滅理智的代價。這本身,就是一種巨大的悲哀。憤怒是燃料,但彆讓它燒光了你的理智和……悲憫心。我們需要了解敵人,才能真正戰勝他們,而不是僅僅消滅他們的肉體。”
他頓了頓,語氣低沉下來:“更何況,誰能保證,在絕境之下,自己永遠不會被某種極端的念頭所蠱惑?”
這句話像一塊冰冷的石頭,投入每個人心湖,激起層層漣漪。隊員們沉默了,是啊,在這朝不保夕的末世,誰沒有過絕望的時刻?隻是他們幸運地遇到了陳末,找到了“破曉”這個方向。
“整理裝備,收集有用信息,十分鐘後出發。”陳末結束了這場短暫的辯論,“裂穀區域不宜久留,‘淨化派’在此活動,說明附近可能有他們的據點或巡邏路線。”
隊伍再次啟程,沿著裂穀北緣相對平緩的坡地向上跋涉。周圍的景色愈發荒涼,植被幾乎絕跡,隻有嶙峋的怪石和深不見底的裂縫。灰霧似乎更濃了,能見度降低,那種源自裂穀深處的、低沉的規則壓迫感卻並未減弱。
行進約一小時後,走在最前方的斥候隊員突然打出手勢——發現情況!
小隊立刻隱蔽到一片巨大的風化石柱後方。陳末借助石縫向前望去,瞳孔微縮。
前方大約兩百米處,是一個小小的、依托著幾塊天然巨石搭建的簡陋營地。沒有篝火,隻有幾頂破爛的帳篷在陰冷的霧氣中微微晃動。而營地中央的空地上,正在發生一幕讓人血液幾乎凍結的場景。
大約二三十個穿著破爛、麵黃肌瘦的流民,被七八個身著灰白長袍、眼神狂熱的“淨化派”信徒圍在中間。這些流民有男有女,甚至還有兩個瑟瑟發抖、緊緊依偎在母親懷裡的孩子。他們臉上寫滿了恐懼與絕望。
一個似乎是頭領的狂熱者,站在一塊較高的石頭上,他的一條手臂已經呈現出不自然的石灰色,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蠱惑性的狂熱:
“……迷途的羔羊們!看看你們!依靠著那些脆弱、肮臟的科技造物,在這被詛咒的土地上苟延殘喘!你們感受不到嗎?神聖的迷霧在呼喚!它在淨化這個汙穢的世界!唯有拋棄這些外物,擁抱規則的洗禮,讓身心與迷霧融為一體,才能獲得真正的救贖與永恒!”
他揮舞著那隻石灰色的手臂,指向裂穀的方向:“看!那就是神跡!是古老紀元留給我們的啟示!加入我們!接受淨化!你們將不再饑餓,不再恐懼,將與這神聖的世界同在!”
流民中一片死寂,隻有孩子壓抑的啜泣聲。一個滿臉皺紋、像是老農的男人鼓起勇氣,顫聲哀求:“大……大人,我們就是些種地的,隻想找個地方活下去……我們不要什麼永恒,放過孩子吧……”
“愚昧!”那頭領厲聲打斷他,眼中閃過一絲殘忍,“活下去?在這種世界,你們那脆弱的生命算什麼?唯有融入規則,才是唯一的出路!既然你們不肯主動擁抱神聖,那就讓我們來……幫助你們淨化!”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他話音一落,周圍的狂熱者立刻上前,粗暴地去搶奪流民們身上攜帶的少量物資——幾個破舊的水壺,幾塊乾癟的壓縮糧,甚至有人想去扯一個女人脖子上掛著的一個小小的、似乎是舊時代遺物的金屬吊墜。
“不!那是……那是我女兒留下的……”女人死死護住吊墜,發出淒厲的哭喊。
一個狂熱者毫不留情地一拳將她打倒在地,就要去踩她的手。
“媽的!老子忍不了了!”石柱後方,張強眼睛瞬間就紅了,拳頭攥得咯咯作響,周身的火焰不受控製地竄起,“這群畜生!”
“冷靜!”陳末一把按住他幾乎要衝出去的肩膀,聲音低沉而嚴厲,“對方人數不明,流民在他們手裡,硬衝會造成無辜傷亡!”
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絕對推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分析著現場每一個細節——狂熱者的站位、流民的狀態、地形特點、對方可能的後續反應……
“王桐,能找到他們營地的能量核心或者類似之前石碑的東西嗎?”
“正在掃描……營地西北角,那塊最大的巨石後麵,有微弱的、穩定的能量源,可能是他們的‘聖物’或者通訊裝置!”
“張強,你帶兩個人,從左側石林迂回,聽我指令,第一時間摧毀那個能量源,製造混亂!”
“李璐,你是最好的狙擊手,占據右側製高點,優先解決那個頭領和任何試圖傷害流民的信徒!”
“其他人,跟我從正麵吸引注意力!記住,我們的首要目標是解救流民,不是全殲敵人!”
指令清晰、迅速,如同精密的手術方案。憤怒被壓縮成冰冷的戰術。
“行動!”
刹那間,小隊如同暗夜中的獵豹,無聲而迅猛地撲出!
砰!
一聲清脆的狙擊槍響劃破壓抑的空氣!站在高處的狂熱者頭領腦袋猛地向後一仰,額頭上綻開一朵血花,難以置信地栽倒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