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楠看著麵前說想要今科下場的林煜,心底一點點為人父的慈心促使他開口阻攔。
“今科並不是下場的時候。……你的文章還差點火候。”
林煜想起了最近日日夜夜的苦讀,努力爭取道:“爹,我想試一試。”
林楠輕歎一聲,帶著林煜此刻聽不懂的意味:“既然你非要堅持的話。”
林煜回去的路上碰見了林二郎,邀請道:“爹已經允許我參加今年的會試了,二郎要不要和我一起,到時候我們兄弟同上榜,一門雙進士。”
林二郎心動了一瞬,又理智的打消了這個念頭:“我就算了。大哥你比我文章做的好,爹還總說你差點火候。我去了估計也是陪跑,要是落個同進士,那我還不得哭死。”
“那好吧。”聽了這話,林煜也不再勸了。
本朝隻要取得了進士功名,哪怕是同進士,也不許再考會試了。
可同進士做官先天就低人一等。
林楠的親兒子要科考,報上去之後,因著回避製度,皇帝就把他從考官名單裡移除了。
這事不知道怎麼七拐八拐傳到了林煜耳裡,他盯著跳躍的燭火出神。
視線變得模糊,眨眨酸澀的眼睛,他想:我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
大皇子的人把他送回來後,因著有傷,他順勢留在了林府。
傷好了,林楠不趕他,他也就這樣不清不楚的留下了。
沒人提那場父子爭執,沒人提那幾年的疏離,甚至沒人問他為什麼突然想起來給亡母招魂。
好像所有都跟之前一樣。
林楠不提,他也不敢主動提。
怕一開口就打破了現在的平靜。
可他知道不一樣的。
他迫切的想要做什麼,來改變這種情況。
爹還願意跟管教兩個弟弟一樣管教他的功課,他忘不了那一刻的驚詫,激動,甚至喜極而泣。
那時候,他有了目標,他要考進士,他要金榜題名,他要成為爹的驕傲。
無助的把臉埋在掌心,可他又一次把事情搞砸了。
科舉考官非學識,資曆,品階,帝王信重之人不可任。
可想而知,這個機會有多麼難得。
所有的這一屆的學子隻要榜上有名,名義上都是這屆考官的學生。
這是多麼大的人脈資源。
更彆提其他種種不可言說的好處。
可以說,每位官員都會因著做了考官,迎來政治,經濟,名望上的巨大飛躍。
甚至官場默認潛規則之一就是沒有做過考官,沒有入三省的資格。
巨大的愧疚一點點壓彎了林煜的脊梁,甚至讓他心底開始生出怨恨: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做錯了,打我罵我都可以,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讓我備受煎熬,獨自在陰暗裡掙紮腐朽。
可當他察覺到心底這絲怨恨的時候,良知帶來的折磨更讓他崩潰痛苦。
他像困在懸崖上找不到出路,隻能緊緊抓住會試這根蛛絲,他不僅要考上,還要考好。
以此來證明林楠的選擇沒有錯,為他的付出是值得的。哪怕錯失了一次仕途發展的機會,但他會捧回一個狀元的榮耀。
在這樣的壓力下,林煜很快熬的形銷骨立,可一團火在他眼底升騰,經久不息。
袁三娘和林二郎林三郎都來勸他,說不要給自己這麼大壓力,今科不行,還有下一科。
他還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