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將密報重重拍在案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倒是會逃。”
他聲音沉冷,眼底凝著寒冰。
多年前處理江南舊案時,那股不對勁的感覺始終縈繞心頭——查抄的銀兩數目對不上,落網的要犯也太少。
果然,當時就有人暗中收攏殘部,在他眼皮底下蟄伏了起來。
那時他尚是太子,首惡既誅,不宜牽連過廣。
若那些漏網之魚肯安分守己,像陰溝裡的老鼠般苟活,他日理萬機,未必非要趕儘殺絕。
可他們偏要尋死。
上一次奪嫡之爭,若非這些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幾個皇子何至於鬥到你死我活?
他們口口聲聲追逐從龍之功,實則巴不得皇家血流成河,好用皇子們的血染紅自己的官帽。
皇子們鬥得越狠,他們坐收的漁利就越厚。
他至今記得當年查抄薑家時,老五那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薑家作為老五的錢袋子,背著他不知截留了多少銀子——他大概從未想過,自己養的狗,竟敢把大半肉叼進自己窩裡。
這也正是當初他在江南大開殺戒時,兄弟們未曾全力阻攔的根源所在。
輸給自家兄弟,認了;但被自己養的狗反咬一口,任誰都忍不下這口氣。
如今,這些人竟敢故技重施,將手伸向他的兒子們。
皇帝緩緩抬眸,眼底殺意凜然。
“好,很好。”他輕聲自語,指尖輕敲龍案,“那就讓朕看看,你們有幾個腦袋,夠不夠朕的刀砍。”
雖是被貶了官,但齊正離京的行李卻收拾得不緊不慢。
如今這世道,車馬慢、書信遠,朝廷對貶黜外放的官員也格外寬容,像他這般被發配到邊塞的,足足給了三個月的期限。
或許是這次真在朝堂上跌狠了,年過四十的齊正竟第一次品出“放下”二字的滋味。
對家人也多了幾分耐心和溫情。
臨行前夜,他將獨子齊文淵叫到書房。
“爹這一去,山高水長,家中一切就托付給你了。”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和。
“你母親那性子,往後你要多擔待。還有……青檸那孩子,雖與你不是一母所出,終究血脈相連。”
“她一個姑娘家,礙不著你什麼,你多看顧兩分。將來若真有風雨,兄妹之間,也好有個照應。”
齊文淵沉默片刻,抬頭問道:“那……幼窈呢?”
這個名字像一根細針,輕輕紮在齊正心口。
他半晌無言,燭火在眼中明明滅滅。
怎麼安置這個女兒?他確實犯了難。
接回來?她逃婚的事鬨得滿城風雨,如今更是在三皇子的彆莊裡住著。
可不接回來,難道真讓她沒名沒分地跟著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