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前的寒意最是刺骨。山風在木屋外盤旋呼嘯，如同無形的冰刃，一次次試圖劈開這方脆弱的庇護所。壁爐裡最後一點餘燼終於熄滅，隻餘一縷青煙在空氣中打了個旋，便消散無蹤。
蘇晚在睡夢中蜷縮得更緊，膝蓋幾乎抵到胸口。寒冷穿透毛毯，滲入骨髓，讓她夢見自己被困在冰封的湖底，四周是幽藍的堅冰，父親的呼喊聲隔著厚厚的冰層傳來，模糊而遙遠。她的牙齒開始不受控製地打顫，發出細碎的聲響，在寂靜的屋裡格外清晰。
傅斯年立刻察覺了這細微的動靜。他走到床邊，借著從木板縫隙透進來的稀薄月光觀察她的狀況。她的臉色蒼白得可怕，唇上失了血色，長睫毛不安地顫動著，像被露水打濕的蝶翼。他伸手，指尖輕輕拂開她額前被冷汗黏住的發絲，觸到的皮膚一片冰涼。
情況比他想的更糟。失溫的陰影如同鬼魅，在這荒山寒夜裡悄然逼近。
理性仍在做最後的抵抗——保持距離，克製，這不該發生的親密。但當他看見她在夢中無意識地蜷縮，像一隻被遺棄在風雪中的幼獸，某種更原始的東西壓倒了理智。
他解開外套扣子，動作略顯遲疑地在她身側躺下。老舊的木床發出輕微的呻吟。
起初，他隻是平躺著，與她保持著分寸之距。但寒意無孔不入，她的顫抖透過床板傳來，帶著令人心驚的頻率。
冷……她在夢中囈語，聲音細弱，帶著哭腔。
傅斯年側過身，手臂猶豫地環過她的肩。這個動作讓他覺得自己正在打開潘多拉的魔盒。
蘇晚在混沌的寒意中，感覺到一個堅實的熱源靠近。那溫暖帶著令人安心的氣息，讓她本能地向他靠攏。她的脊背貼上他的胸膛，冰涼的臉頰無意識地蹭過他頸間的皮膚，尋找著最溫暖的位置。
傅斯年呼吸一滯。
女性的曲線透過單薄的衣料清晰地傳遞過來，她潮濕的長發有幾縷散落在他臂彎，帶著極淡的草木清香。她的顫抖像細密的電流，透過相貼的肌膚竄遍他的全身。
他收攏手臂，掌心小心地貼在她冰涼的小腹上。這個動作讓他覺得自己越過了某條重要的界線。
蘇晚在他的懷抱中漸漸舒展。她無意識地翻了個身，變成麵對他的姿勢。額頭抵著他的下頜，鼻尖若有似無地擦過他的喉結。溫熱的呼吸一下下拂過他頸間的皮膚，激起一陣隱秘的戰栗。
月光從木板縫隙漏進來，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能看清她睫毛上未乾的淚痕，唇瓣因回暖而漸漸泛起的淡粉，還有睡夢中依然緊蹙的眉頭。
某一刻，她突然伸手抓住他胸前的衣料，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彆走……她在夢囈中哀求，聲音裡帶著他從未聽過的脆弱。
傅斯年感到胸口某處柔軟的地方被狠狠擊中。他收攏手臂，將她更深地擁入懷中，下頜輕輕抵著她的發頂。
我在。他低聲回應，聲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纏繞著她的一縷長發，發絲如絲綢般滑過指間。這個過於親昵的動作讓他自己都微微怔住，卻舍不得鬆開。
蘇晚在睡夢中似乎感知到了這份溫柔，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身體更加放鬆地依偎著他。她的腿無意識地抬起，輕輕搭在他的腿上，形成一個更加親密的糾纏姿勢。
傅斯年的呼吸變得粗重。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被無限放大。她身體的柔軟，發絲的清香，呼出的溫熱氣息，都在挑戰著他岌岌可危的自製力。
他的唇無意間擦過她的額角，那觸感讓他渾身一顫。一種強烈的衝動在體內湧動——想要吻去她睫毛上的淚痕，想要品嘗那微微張開的唇瓣。
但他終究隻是將吻落在她的發間，極輕，如同羽毛拂過。
這個克製的吻卻帶著驚人的熱度，在寒冷的夜裡灼燒著他的理智。
蘇晚似乎感知到了什麼，在睡夢中微微動了動，唇無意間擦過他的鎖骨。那柔軟的觸感像一道閃電，擊穿了他所有的防備。
他收緊手臂，幾乎要將她揉進骨血。這一刻，什麼棋局、什麼算計都被拋到腦後，隻剩下懷中這個真實而脆弱的人。
天光微熹時，傅斯年輕輕起身。他的動作極其緩慢，生怕驚醒了她。為她掖好被角時，他的指尖不經意掠過她的臉頰，那細膩的觸感讓他久久不能忘懷。
站在床邊，他凝視著她的睡顏。晨光中，她的臉色終於恢複紅潤，唇瓣如初綻的花瓣，微微腫起——那是昨夜親密接觸留下的無聲證據。
當他轉身離開時，蘇晚緩緩睜開眼睛。其實她早就醒了，或者說，她從未真正入睡。這一夜的每一個細節都刻在她的感知裡：他起初的克製，後來的擁抱，那個落在發間的吻，以及最後指尖留戀的觸碰。
她伸手輕撫自己的唇，那裡仿佛還殘留著他呼吸的溫度。
窗外，山風依舊，但有什麼東西，已經在這個寒夜裡悄然改變。就像凍土下的種子，在無人看見的黑暗中，經受了冰雪與體溫的交織，終於悄悄生出了細小的根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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