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的,帶著泥土腥氣和混凝土冰冷味道的黑暗,瞬間吞噬了蘇晚。
暗門在身後合攏的輕微氣流聲,隔絕了外麵驟然響起的激烈交火聲、警報聲和林峰那聲驚怒的“攔住她”。所有的喧囂都被壓縮成一片模糊的背景噪音,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蘇晚背靠著冰冷潮濕的牆壁,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撞擊,幾乎要掙脫束縛。短暫的失明後,她左手腕的手環發出了柔和的、足以照亮腳下方寸之地的微光。這光芒並不強烈,卻穩定地驅散了部分黑暗,也映亮了她蒼白卻異常堅定的臉。
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向下傾斜的混凝土通道,蜿蜒著通向未知的深處。空氣流通不暢,帶著一股年深日久的黴味。
這就是“z”提供的逃生路線。
沒有時間猶豫。外麵的槍聲說明“z”派來的人已經和傅斯年的保鏢交上了火,這為她爭取了寶貴的時間,但也意味著此地不宜久留。無論是傅斯年的人突破進來,還是“z”的人完成任務後撤離,她都可能會被堵在這裡。
她深吸一口帶著黴味的空氣,借著腕上手環的微光,毫不猶豫地沿著通道向下走去。
通道比想象中更長,也更複雜。不時會出現岔路口,但手環發出的高頻聲波信標會產生微妙的震動指向,為她指引正確的方向。這讓她心驚於“z”準備的周密,這條通道顯然不是臨時挖掘,而是早已存在,甚至可能是一個不為人知的地下係統的一部分。
她儘量放輕腳步,但在這寂靜的通道裡,呼吸和衣料摩擦的聲音依然被放大。不知走了多久,也許十分鐘,也許二十分鐘,通道開始變得平坦,前方隱約傳來了流水聲。
轉過一個彎,眼前豁然開朗——雖然依舊身處地下。
一個不大的、天然形成的岩洞,一條地下暗河從中穿過,發出潺潺的水聲。河岸邊,係著一艘黑色的、沒有任何標識的硬殼充氣艇。艇上放著一個防水背包。
手環的震動在這裡變得平穩,指向那艘小艇。
接應點。
蘇晚快步走到艇邊,先警惕地檢查了一下四周,確認沒有其他人,然後才拿起那個背包。打開,裡麵是一套乾爽的黑色防水作戰服、一雙靴子、一些高能量食品和飲用水、一個偽裝過的衛星電話、一遝不同國家的現金和護照、以及……一把小巧卻散發著冰冷金屬光澤的手槍和兩個備用彈夾。
“z”考慮得很“周全”。
蘇晚沒有絲毫猶豫,迅速脫掉身上的休閒服,換上了那套防水作戰服和靴子,將手槍和彈夾檢查後插在腰後的槍套裡。她把現金、護照和衛星電話貼身收好,將原來的衣服和鞋子扔進暗河,看著它們被水流卷走,消失不見。
做完這一切,她解開小艇的纜繩,拿起放在艇上的唯一一支船槳,輕輕一撐岸邊,小艇便悄無聲息地滑入了暗河。
地下河的水流並不湍急,但方向明確。小艇順著水流向前漂去,手環的微光映照著兩側嶙峋的岩石,光影晃動,如同穿梭在怪物的食道裡。
她不知道這條暗河通向哪裡,也不知道“z”安排的終點在何處。她隻知道,自己正在遠離水岸林邸,遠離傅斯年的掌控。
一種混合著逃脫的輕鬆和踏入未知的沉重感,充斥著她的內心。
她成功了。再一次,從傅斯年精心打造的牢籠中逃了出來。
但這一次,感覺截然不同。
不再是兩年前那種帶著傷痛和茫然的逃離,也不是不久前在鷺島那種被逼到絕境的掙紮。這一次,她是帶著明確的目的、清醒的頭腦,以及……反擊的武器離開的。
傅斯年此刻會是什麼表情?暴怒?難以置信?還是……會有一絲,被她徹底背叛的傷痛?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強行掐滅。不能再想他。從她按下那個開關,踏入黑暗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就隻剩下博弈和對立。
小艇漂流了大約半個小時,前方出現了微弱的光亮。水流聲也變得大了些。
出口近了。
蘇晚打起精神,握緊了腰後的槍柄。
光亮越來越大,最終,小艇衝出了一個被藤蔓半遮掩的洞口,進入了一條在月光下泛著鱗光的、平靜的河流。周圍是茂密的樹林,遠處有山巒的輪廓。這裡已經是b市的遠郊。
岸邊,一輛沒有任何牌照的黑色越野車,如同沉默的野獸,靜靜地停在陰影裡。
手環的震動指向那輛車。
蘇晚將小艇劃到岸邊,敏捷地跳上岸,將小艇推回河中,看著它順流而下。
她走到越野車旁,車門沒有鎖。她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鑰匙就插在車上。
一切都安排得如此天衣無縫。
她發動汽車,引擎發出低沉有力的轟鳴。她沒有立刻開走,而是先拿起那個衛星電話。電話隻有一個預設的加密號碼。
她撥通了那個號碼。
短暫的等待音後,電話被接通,對麵沒有任何聲音,隻有一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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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對著話筒,冷靜地開口,聲音在寂靜的車廂裡顯得格外清晰:
“我是‘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