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不是囚室的黑暗,也不是深海的黑暗,而是一種意識沉淪、五感儘失的絕對虛無。
蘇晚感覺自己像一片羽毛,在無邊無際的虛空中漂浮,沒有重量,沒有方向。父親手稿上複雜的公式、李維新實驗室刺眼的無影燈、傅斯年偏執的眼神、“z”冰冷的電子音、吳博士驚駭的麵孔、還有那狂暴的幽藍數據流……無數記憶碎片如同破碎的星辰,在她混沌的意識中明滅閃爍,拉扯著她,幾乎要將她最後的靈智撕碎。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微弱的光感和顛簸感,如同細針般刺破了這厚重的虛無。
她艱難地掀開仿佛粘在一起的眼皮,模糊的視野逐漸聚焦。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低矮的、帶著木頭紋理的頂棚,隨著某種節奏輕輕搖晃。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著魚腥、海藻和老舊木頭的氣味。身下是粗糙但乾燥的毯子,硌得她生疼。
她在一個……船艙裡?
記憶如同潮水般回流——“方舟”、最後一次處理、神經反噬、失控的能量、應急逃生艙……
她猛地想坐起身,卻引發一陣劇烈的頭痛和眩暈,讓她重新跌回毯子裡,發出痛苦的呻吟。
“你醒了?”一個略帶沙啞、口音奇特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蘇晚警惕地轉過頭,看到一個皮膚黝黑、滿臉皺紋、穿著破舊水手服的老婦人,正端著一個冒著熱氣的木碗,關切地看著她。老婦人的眼神渾濁卻帶著善意的溫暖。
“這裡是……哪裡?”蘇晚的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是我的船,‘海螺號’。”老婦人將木碗遞過來,裡麵是奶白色的、散發著魚鮮味的湯,“我們在捕魚回來的路上,發現了漂在海上的你。可憐的孩子,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那救生艙裡?是遇到海難了嗎?”
救生艙?看來“方舟”的應急逃生艙偽裝成了普通救生設備。
蘇晚接過木碗,溫熱的感覺透過碗壁傳來,讓她冰冷的手指恢複了一絲知覺。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迅速編造了一個身份:“我……我叫阿阮。貨船上的廚工。船……船沉了,隻有我逃了出來……”她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扮演著劫後餘生的驚恐與悲傷。
老婦人信以為真,憐憫地歎了口氣:“唉,大海無情啊。喝點魚湯吧,暖暖身子。我們快到港了。”
蘇晚小口喝著魚湯,溫熱流質的食物暫時安撫了她空癟的胃和緊繃的神經。她一邊喝,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圍。這是一個非常狹小、簡陋的船艙,除了她身下的這張簡易床鋪,幾乎沒有彆的家具。透過小小的圓形舷窗,可以看到外麵蔚藍的天空和飛翔的海鷗。
她真的……逃出來了?從那個恐怖的“方舟”,從傅斯年和“暗影商會”的魔爪中?
一種近乎虛脫的慶幸感席卷了她,但隨即又被更深的警惕取代。“方舟”絕不會善罷甘休,傅斯年的搜捕網恐怕也早已覆蓋了這片海域。她現在隻是暫時安全。
“婆婆,我們這是要去哪個港口?”她輕聲問道。
“石垣港,一個小地方。”老婦人回答道,“放心吧,到了那裡,你可以聯係家人,或者找份工先安頓下來。”
石垣港?聽起來像是個遠離是非的小地方。但這真的是巧合嗎?還是……另一張等待她的網?
她必須儘快弄清楚自己的位置,並規劃下一步。父親的研究和“暗影商會”的gnn計劃太過駭人,她不能就此隱匿。但以她現在的狀態,貿然行動無異於自殺。
她需要恢複體力,需要了解外界情況,需要……一個絕對安全的藏身之處,來消化那些湧入腦海的龐大信息,並找出利用它們的方法。
“海螺號”在下午時分抵達了石垣港。那確實是一個偏僻而寧靜的小漁港,碼頭停泊著大大小小的漁船,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海產味道。建築低矮陳舊,居民看起來淳樸而忙碌。
老婦人好心地將蘇晚扶下船,還塞給她一些零錢。“孩子,前麵有家小旅館,老板娘人不錯,你可以先去那裡歇歇腳。”
蘇晚感激地道謝,目送著老婦人和她的船離開。她站在喧鬨的碼頭上,陽光有些刺眼,海風吹拂著她淩亂的頭發。自由的氣息撲麵而來,卻讓她感到一陣恍惚和不真實。
她摸了摸身上,除了那點零錢,一無所有。證件、u盤希望還在逃生艙裡,或者已被銷毀)、任何能證明身份或價值的東西都沒有。她真正成了一個身無分文、來曆不明的漂流者。
但這或許也是最好的偽裝。
她按照老婦人的指點,找到了那家名為“望海”的家庭式小旅館。老板娘是個身材微胖、麵容和善的中年婦女,看到蘇晚狼狽的樣子,沒有多問,便以極低的價格給了她一間頂樓最小的房間。
房間隻有一張床、一個舊衣櫃和一把椅子,窗戶正對著港口,可以看見蔚藍的海麵和來往的船隻。簡陋,卻乾淨,充滿了人間煙火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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