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凝固了。
蘇晚和傅斯年緊貼著粗糙的樹乾，連呼吸都壓到了最低。觀測站門口那新鮮的腳印，如同無聲的警告，將他們剛剛燃起的希望瞬間澆滅。那閃爍的微光更是證明，裡麵的人並非偶然路過，而是在活動。
傅斯年的手無聲地按在腹部的傷口上，劇痛和失血帶來的眩暈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被強行壓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高度戒備的銳利。他看向蘇晚，用眼神詢問。
蘇晚微微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她閉上眼，集中起全部精神，試圖捕捉觀測站周圍任何細微的聲波或電磁波動。頭痛隱隱傳來，但尚在可控範圍。
除了風吹過破損窗戶的嗚咽聲，以及更遠處叢林固有的窸窣聲，她並沒有捕捉到明顯的人聲交談。但有一種極其微弱、穩定且帶有特定規律的電磁信號，從觀測站內部傳來——那不是自然界的產物，更像是某種低功耗電子設備在運行。
“裡麵有電子設備在運行，”蘇晚湊到傅斯年耳邊，用幾乎聽不見的氣音說道，“很微弱，但規律。”
傅斯年眼神一凜。荒島，廢棄觀測站，運行的電子設備……這絕不尋常。追兵似乎不太可能在這裡建立臨時據點，他們的搜索模式是流動的。那麼，裡麵的人是誰？
“繞過去，從後麵看看。”傅斯年低聲道。正麵進入風險太大。
蘇晚點頭。兩人借著樹木和半人高雜草的掩護，開始小心翼翼地迂回，朝著觀測站的側麵和後部移動。每一步都輕緩如貓，生怕踩斷枯枝發出聲響。
觀測站比遠看時更加破敗，牆皮剝落，露出裡麵暗紅色的磚塊，窗戶幾乎沒有完整的，黑洞洞地張著，像怪物的眼睛。越靠近，那股被人占據的感覺就越發明顯——門口的空地有刻意清掃的痕跡，一些散落的零件被堆放在角落，而非隨意丟棄。
當他們終於繞到觀測站後方時，發現了一扇半掩著的鏽蝕鐵門，門軸似乎被處理過，開啟時沒有發出刺耳的噪音。門縫裡，那微弱的電子設備運行聲更加清晰了。
蘇晚和傅斯年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決斷。不能一直等在外麵，必須弄清楚裡麵的情況。
蘇晚深吸一口氣，將手中的石匕握緊，另一隻手緩緩推開鐵門。門內是一條昏暗的走廊，彌漫著灰塵和黴味，但地麵相對乾淨，顯然常有人走動。
走廊儘頭，有隱約的光線透出。
兩人屏息凝神，沿著走廊內側，一點點向光源靠近。心跳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響亮。
終於，他們靠近了光源所在的房間門口。這是一個相對寬敞的房間，似乎是以前的控製室或者實驗室。牆壁上還殘留著一些剝落的圖表和鏽蝕的儀器支架。
房間中央，背對著他們，坐著一個穿著臟兮兮帆布外套、頭發花白淩亂的身影。他正伏在一張臨時拚湊的工作台上，台子上擺放著幾台看起來經過改裝、形態古怪的電子設備，其中一台小型示波器正閃爍著微光，發出那規律的信號。工作台旁邊，竟然還有一套簡易的太陽能充電板和小型蓄電池組！
而在房間的角落裡，堆放著一些罐頭食品、瓶裝水和簡單的生存工具。
這個人，在利用廢棄觀測站的殘存結構和太陽能，維持著一個簡陋的據點！
似乎察覺到身後的動靜，那身影猛地一僵，迅速轉過身來！
那是一張飽經風霜、布滿皺紋的臉，眼神在最初的驚慌後，迅速變得銳利而警惕。他看起來大約六十歲左右，膚色黝黑，手指粗糙，但那雙眼睛卻透著一股與外表不符的精明和學識氣息。
他的目光飛快地掃過門口的蘇晚和傅斯年，在蘇晚臉上的疤痕和傅斯年明顯不適的狀態上停留了一瞬，最後定格在蘇晚手中那簡陋卻充滿威脅的石匕上。
“你們是誰？”老者的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口音，但英語用詞卻相當準確。他的一隻手，悄悄摸向了工作台下方的陰影處，那裡似乎藏著什麼。
“我們沒有惡意。”蘇晚搶先開口，保持著防禦姿態，但將石匕稍稍放低，“我們被追殺，流落到島上，隻想找個地方躲藏。”
老者眯起眼睛，顯然不信。“追殺？這座島可不是什麼熱門航線。”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傅斯年身上，“他怎麼了？”
“受傷，發燒。”傅斯年強撐著站直身體，儘管臉色蒼白如紙，但那股久居上位的壓迫感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老先生，看來你在這裡住了不短的時間。我們無意打擾，隻求暫避，或許……還可以交換一些信息。”
老者打量著傅斯年，似乎在評估他的話和身份。“交換信息？你們能有什麼信息？”
“關於追殺我們的人。”蘇晚接口道，她緊緊盯著老者的眼睛，“他們裝備精良，組織嚴密，目標明確。他們在找一樣東西。”她頓了頓，補充道，“也許，他們也在找彆的東西，或者……彆的人。”
老者聞言，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摸向桌下的手停頓了。他沉默了幾秒鐘，房間內隻有設備運行的微弱嗡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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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遇到了那些人？什麼時候？在哪裡？”老者的語氣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就在幾個小時前，在東麵的叢林裡。我們剛從一個岩洞逃出來。”傅斯年捕捉到了他情緒的變化，“老先生，你認識他們？”
老者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複打量著他們，尤其是蘇晚。他似乎在下某個艱難的決定。最終，他歎了口氣，那隻手從桌下收了回來，手裡並沒有拿武器。
“叫我老約翰吧。”他說道，語氣緩和了一些，“你們先進來吧，把門關上。他需要處理一下傷口。”他指了指傅斯年。
蘇晚和傅斯年交換了一個眼神，目前看來，這個老約翰至少沒有立刻表現出敵意。兩人慢慢走進房間，蘇晚依舊保持著警惕，傅斯年則幾乎脫力地靠在了門邊的牆上。
老約翰從角落的物資裡翻出一個小急救包，扔給蘇晚：“裡麵有抗生素和乾淨的紗布，淡水那邊有。”他又指了指一個水桶。
蘇晚沒有道謝，隻是迅速接過，開始替傅斯年重新清洗和包紮傷口。這一次，有了相對乾淨的紗布和有效的抗生素，過程順利了很多。
老約翰在一旁默默看著，直到蘇晚處理完畢，才緩緩開口：“你們說的那些人，我知道。他們不是第一次來這座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