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被凍結在這座地下廢墟中。手電筒的光柱微微顫抖,將穹頂上那詭異生物的影子拉長、扭曲,投映在布滿灰塵和鏽蝕的環形設備上,如同某種褻瀆神明的祭祀圖騰。
老約翰的呼吸凝滯了,握著手電筒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他一生中麵對過無數生死瞬間,但從未感受過如此純粹的、源自未知的壓迫感。那東西安靜得如同本就生長在陰影裡的石像,但那種蓄勢待發的獵食者氣息,卻如同實質的冰水,浸透了空氣。
蘇晚的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幾乎要撞破肋骨。大腦的刺痛感再次變得鮮明,但這次並非源於“潘多拉”的躁動,而是來自上方那個生物冰冷的“注視”,以及這個被稱為“普羅米修斯”的遺址本身所殘留的、沉重而絕望的“信息回響”。她感覺自己像站在一個巨大的、早已停止跳動的心臟內部,四周彌漫著死亡的科技與某種更古老、更黑暗的存在交織的氣息。
她的右手緊緊攥著“潘多拉”,u盤冰冷的金屬外殼似乎與那黑曜石般的“麵孔”產生了某種無形的對峙。她能感覺到,“潘多拉”內部那混沌的、不斷演化的“意識流”,似乎對上方生物的存在產生了反應——不是恐懼,也不是敵意,更像是一種……好奇的探知,如同初生的嬰兒感知到一個從未見過的、會動的玩具。
“彆動……”老約翰用幾乎聽不見的氣聲說,他的身體微微下蹲,處於一種隨時可以爆發或閃避的姿態,儘管他知道,在這種環境下,麵對這樣的生物,任何物理抵抗可能都是徒勞。“慢慢……向後移動,退回通道。”
蘇晚強迫自己從那黑曜石的“注視”中移開目光,眼角的餘光瞥向側後方的通道入口。距離大約有二十米,中間散落著障礙物。這段路,在平時不過幾步之遙,此刻卻如同天塹。
就在她的腳步極其緩慢地、幾乎以毫米為單位向後挪動的瞬間——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脆響,從穹頂方向傳來。不是來自那生物,而是來自它附著的那部分環形設備。一段原本就鏽蝕嚴重的金屬支架,因為無法承受其重量,斷裂了。
這聲音在死寂中如同驚雷!
幾乎在同一時刻,那生物動了!
它不是撲擊,而是以一種違反重力的、流暢得令人頭皮發麻的動作,沿著環形設備的弧麵向下“流淌”。它那節肢狀的下半身展現出驚人的靈活性與吸附力,移動時隻發出微乎其微的摩擦聲,速度快得隻在視網膜上留下一道灰黑色的殘影!
它的目標並非蘇晚或老約翰,而是——他們側前方不遠處,一個半埋在廢棄線纜和碎磚下的陰影!
“吱——!”
一聲尖銳淒厲的、充滿恐懼的嘶叫從那個陰影中爆發出來!緊接著,一個約莫半米長的、形似巨型老鼠卻又帶著幾分爬行動物特征的生物猛地從藏身處竄出,試圖向另一個方向逃竄!
它的速度快得驚人。
但穹頂獵手的速度更快!
灰黑色的影子如同離弦之箭,後發先至!眾人甚至沒看清具體過程,隻看到幾道模糊的黑色節肢殘影閃過,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和皮肉被撕裂的悶響,那隻會尖叫的生物已經被數條節肢牢牢纏住、貫穿!它的嘶叫聲戛然而止,隻剩下無意識的、瀕死的抽搐。
整個獵殺過程,從啟動到結束,不超過兩秒鐘。精準,高效,冷酷得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
老約翰和蘇晚僵在原地,冷汗瞬間濕透了後背。他們看得清清楚楚,那獵手的幾條主要節肢末端,並非簡單的尖刺,而是如同鐮刀般鋒利的、閃爍著幽暗金屬光澤的鉤爪!剛才就是這些鉤爪,輕易地撕開了獵物的防禦。
獵手用那光滑的“麵孔”“看”了一眼爪下還在微微抽搐的獵物,然後,令人驚愕的一幕發生了——它那黑曜石般的“臉”上,從頂端忽然裂開一道細縫,向下延伸,仿佛一張沒有嘴唇的嘴。細縫中探出幾條纖細的、如同觸須般的蒼白器官,靈活地探入獵物的傷口,似乎在汲取著什麼。不是進食肉體,更像是……吮吸血液或某種生命能量?
幾秒鐘後,觸須縮回,“嘴”的細縫消失,麵部再次恢複成光滑的曲麵。它隨意地將那具似乎縮小、乾癟了一些的屍體甩到一旁,發出沉悶的落地聲。
然後,它再次將“麵孔”轉向了蘇晚和老約翰。
這一次,那冰冷的注視中,似乎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意味。是警告?是評估?還是僅僅因為剛剛“進餐”完畢,暫時失去了攻擊欲望?
它沒有立刻逼近,而是就那樣停留在十幾米外,堵住了他們前往通道入口最直接的路線。節肢輕輕移動,調整著重心,發出極其細微的“哢嗒”聲,在寂靜中敲打著兩人瀕臨崩潰的神經。
“它……在等什麼?”蘇晚用氣聲問,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她能感覺到,那生物的注意力,大部分依然集中在她手中的“潘多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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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老約翰的聲音乾澀,“也許是在判斷威脅,也許……這個‘普羅米修斯’的地方,對它有什麼特殊意義。”他也注意到了,這生物似乎有意無意地,將自身置於那巨大環形設備和蘇晚他們之間。
對峙在持續。每一秒都如同煎熬。手電筒的光線開始明顯變暗,電池即將耗儘。
老約翰知道,他們不能坐以待斃。光線的消失,很可能就是攻擊開始的信號。
他的目光快速掃視周圍,大腦飛速運轉,尋找著任何一絲生機。他的視線掠過那些廢棄的機櫃,散落的金屬殘骸,最後定格在中央平台環形設備基座附近——那裡有一個傾覆的控製台,控製台後麵,似乎有一個狹窄的、通往設備下方的檢修通道口!
那個通道口很小,人類需要蜷縮身體才能進入,但對於上方那個體型龐大的獵手來說,絕對無法進入!
這是一個機會!也許是唯一的機會!
“蘇晚,”老約翰用最低的聲音,嘴唇幾乎不動,“看到那個控製台後麵的洞口了嗎?我數三下,你什麼都彆管,用最快的速度衝進去!我掩護你!”
“可是你——”
“沒有可是!”老約翰打斷她,語氣斬釘截鐵,“這是命令!活下去,把‘潘多拉’和你發現的秘密帶出去!”
蘇晚咬緊下唇,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但她知道老約翰是對的。這是絕境中唯一的縫隙。
老約翰深吸一口氣,將黯淡的手電筒光柱猛地向上,直射那獵手的黑曜石“麵孔”!同時,他用儘全身力氣,將旁邊一個鏽蝕的金屬零件狠狠砸向環形設備的另一側!
“哐當!”金屬撞擊聲在空曠空間內驟然回蕩!
光線的刺激和突如其來的聲響,果然讓那獵手的動作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和偏向!
“就是現在!跑!”老約翰怒吼!
蘇晚如同被驚醒的兔子,爆發出身體裡最後的潛能,朝著那個檢修通道口拚命衝去!她的身影在搖晃的光柱和濃重的陰影間穿梭。
幾乎在她啟動的同時,那獵手也動了!它似乎被老約翰的挑釁激怒,發出一聲低沉得仿佛來自地底深淵的嘶吼,龐大的身軀帶著令人窒息的氣勢,如同鬼魅般撲向老約翰!幾條鐮刀般的節肢劃破空氣,帶出尖銳的呼嘯!
老約翰在扔出零件的瞬間就已經向側後方翻滾,險之又險地避開了第一次致命的揮砍!鐮刀般的鉤爪擦著他的後背劃過,將他的外套撕裂,帶出一溜血花!火辣辣的疼痛讓他悶哼一聲,但他動作毫不停滯,憑借豐富的戰鬥經驗,利用散落在地上的雜物作為掩體,不斷變換位置,躲避著接踵而至的攻擊!
“鐺!嗤啦!”
節肢鉤爪擊中金屬機櫃,火花四濺;劃過混凝土柱,留下深刻的溝壑。這生物的力量和破壞力大得驚人!
老約翰根本沒有還手之力,他隻能竭儘全力地閃避、拖延時間。他知道,自己撐不了幾秒鐘。
蘇晚已經衝到了控製台邊,不顧一切地撲向那個狹窄的洞口!洞口被一些線纜和垃圾半堵著,她奮力扒開,試圖鑽入!
就在這時,一條異常靈活、如同鞭子般的細長節肢,悄無聲息地從側麵襲來,目標直指蘇晚握著“潘多拉”的右手!這獵手,始終沒有忘記它真正的目標!
“小心!”老約翰目眥欲裂,他想撲過去救援,但另外兩條主節肢封死了他的路線!
蘇晚感受到了側方的惡風,她下意識地將身體一縮!
“啪!”
那鞭狀節肢擦著她的手腕掠過,鉤爪的邊緣劃破了她的皮膚,帶來一陣刺痛。她手中的“潘多拉”u盤,竟然被那節肢末端的細小鉤爪一帶,脫手飛出!
黑色的u盤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叮當作響地滾落在布滿灰塵的地麵上,滑到了環形設備基座的陰影之下。
一瞬間,所有的動作都停滯了。
老約翰停止了閃避,蘇晚忘記了鑽洞,甚至連那恐怖的獵手,也停下了攻擊。它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到了那個滾落的、小小的u盤之上。
蘇晚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恐慌。“潘多拉”脫離了她的手!那種一直存在的、微妙的“連接感”瞬間變得極其微弱,仿佛隨時會中斷!
那獵手發出一聲意義難明的、低沉的咕嚕聲,放棄了眼前的兩個人類,移動龐大的身軀,朝著“潘多拉”掉落的方向緩緩逼近。它的節肢落在地麵上,幾乎不發出聲音,隻有那冰冷的“注視”如同實質,鎖定著陰影中的u盤。
老約翰趁機快速移動到蘇晚身邊,一把將她推進檢修通道口:“快進去!彆出來!”
蘇晚半截身子還在洞外,她焦急地看著不遠處的“潘多拉”,又看看那不斷逼近的獵手,一種強烈的、不甘心的情緒湧上心頭。“潘多拉”不能落入這東西手中!無論它是什麼!
就在那獵手的一條主節肢即將觸碰到“潘多拉”的瞬間——
異變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