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蘇家老宅的雕花窗欞，在青磚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蘇清媛醒時，窗外已經傳來了清脆的鳥鳴，混合著張叔打掃庭院的掃帚聲，透著一種都市裡難尋的安寧。
她起身梳洗完畢，剛走出房門，就看到淩曜站在院子中央的老槐樹下。他穿著一身簡單的白色襯衫，晨光落在他的肩頭，勾勒出溫和的輪廓。他沒有說話，隻是仰頭望著那粗壯的樹乾，目光似乎穿透了層層枝葉，落在了遙遠的過往裡。
“在看什麼？”蘇清媛輕步走過去，聲音放得很柔。
淩曜轉過頭，眼底的思緒被瞬間驅散，取而代之的是溫柔的笑意：“在想你說的，小時候在這裡蕩秋千的樣子。”
蘇清媛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槐樹旁那架早已褪色的木質秋千，秋千的鐵鏈上布滿了鏽跡，卻依舊牢固地拴在樹乾上。“那時候總纏著爺爺推我，要蕩得高高的，以為那樣就能碰到天上的雲。”她笑著說起往事，語氣裡滿是懷念，“爺爺總是無奈又寵溺地陪著我，直到我蕩得累了，趴在他背上睡著。”
淩曜靜靜聽著，指尖輕輕拂過秋千的鐵鏈，鏽跡沾在指腹上，帶著時光的粗糙感。“你和爺爺的感情很好。”
“嗯。”蘇清媛點頭，眼神黯淡了幾分，“爺爺是對我最好的人，可惜……走得太早了。”
提及爺爺，氣氛難免染上一絲傷感。淩曜沉默片刻，輕輕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傳遞過來，驅散了些許低落：“他若是看到你現在好好的，一定很欣慰。”
蘇清媛回握住他的手，心裡暖了暖。正想說些什麼，就聽到正廳方向傳來奶奶的聲音，張叔在一旁應和著，似乎是在安排早餐。
“走吧，去給奶奶請安。”蘇清媛拉著淩曜，朝著正廳走去。
經過走廊時，牆上掛著的幾幅老照片吸引了淩曜的目光。照片已經有些泛黃，最中間的一幅是兩位中年男子的合影，兩人並肩站著，笑容爽朗，氣度不凡。左邊那位眉眼與蘇清媛有幾分相似，想必就是蘇清媛的爺爺；而右邊那位，輪廓深邃，眼神銳利，竟與淩振雄有七分相像。
“這是我爺爺和……你爺爺。”蘇清媛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聲音低了下來，“這張照片是他們年輕時合作創業時拍的，那時候，他們還是最好的朋友。”
淩曜的目光定格在照片上，兩位長輩臉上的笑容真摯而坦蕩，絲毫看不出後來反目成仇的模樣。他能想象到，當年他們或許也曾一起熬夜規劃事業，一起為了一個小突破而歡欣鼓舞，一起在生意場上並肩作戰。可是什麼，讓這份深厚的情誼，最終變成了無法化解的仇怨？
“那時候，蘇家和淩家是商界人人羨慕的夥伴。”蘇清媛的聲音帶著幾分悵然，“我小時候，還經常跟著爺爺去淩家做客，你爺爺那時候對我也很好，總給我買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我倒是沒聽爺爺提起過這些。”淩曜輕聲說道。他從小在淩家長大，聽家裡人提起蘇家時，總是帶著一種複雜的回避，至於上一輩的恩怨，更是絕少提及。他隻知道，兩家是世仇，水火不容。
“後來出事了，就再也沒來往過了。”蘇清媛的指尖輕輕劃過照片的邊緣，“我那時候年紀小，不懂大人之間的糾葛，隻記得爺爺一夜之間好像老了很多，再也不怎麼笑了，也不許家裡人再提淩家。再後來，他的身體就越來越差……”
她沒有細說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淩曜能從她的語氣裡感受到那份沉重。他知道，那一定是一段讓蘇家刻骨銘心的傷痛。
“對不起。”淩曜輕聲說道，心裡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他知道自己不該為上一輩的過錯道歉，可看著蘇清媛眼底的傷感，他還是忍不住說出了口。
蘇清媛搖了搖頭，反過來安慰他：“不關你的事，都過去了。”
可有些事，不是說一句“過去了”就能真正放下的。就像這張照片裡的笑容，永遠停留在了過去，再也回不來了。
兩人沉默地站在照片前，走廊裡的光線有些昏暗，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兩條糾纏著，卻又帶著無法跨越距離的線。
“清媛，淩先生，老夫人請你們去用早餐。”張叔的聲音從走廊儘頭傳來，打破了這份沉寂。
蘇清媛回過神，勉強笑了笑：“走吧，吃飯了。”
淩曜點頭，跟著她走向正廳。路過那張照片時，他又回頭看了一眼，照片上兩位長輩的笑容，在昏暗的光線下，竟顯得有些模糊而遙遠。
早餐桌上，蘇老夫人的情緒比昨天好了一些，雖然對淩曜依舊算不上熱情，但至少主動問了他幾句飲食起居的事情。淩曜依舊保持著謙和的態度，一一應答，進退有度。
蘇清媛看在眼裡，心裡稍稍安定了一些。她知道，奶奶的態度正在慢慢軟化，或許，時間真的能衝淡一切。
可她沒想到，這份平靜並沒有維持多久。
早餐剛吃到一半，張叔就匆匆跑了進來，神色比昨天通報淩振雄來訪時還要緊張：“老夫人，小姐，淩老先生……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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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來做什麼？！”蘇老夫人手中的筷子“啪”地一聲放在了桌上，臉色瞬間又沉了下來，剛剛才緩和的氣氛，瞬間又降到了冰點，“告訴他，蘇家不歡迎他，讓他立刻走！”
“可……可淩老先生說，他這次來，帶了一樣東西，說是能證明當年的事，一定要親自交給您。”張叔有些為難地說道。
“證明當年的事？”蘇老夫人的眼神銳利起來，帶著幾分懷疑與戒備，“他能有什麼東西？無非是想編造謊言，為自己當年的所作所為辯解罷了！”
蘇清媛的心也提了起來。淩振雄口中的“東西”，會是什麼？是真的能揭開當年的真相，還是像奶奶說的那樣，隻是為了辯解？
淩曜也皺起了眉頭。他了解自己的爺爺，淩振雄性格固執，卻絕非會編造謊言之人。他既然說帶了東西，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奶奶，”蘇清媛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不如就讓他進來吧。不管是什麼東西，聽他說清楚也好。總不能一直這樣回避下去。”
她知道，回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當年的恩怨，就像一根深埋在蘇家心裡的刺，不把它拔出來，永遠都會隱隱作痛。或許，這正是一個麵對的機會。
蘇老夫人沉默了片刻，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指節都有些發白。她抬頭看向蘇清媛，又看了看淩曜，最終，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緩緩說道：“讓他進來。我倒要看看，他能拿出什麼東西，又能說出什麼花來！”
張叔應聲退了出去。廳內的氣氛再次變得凝重起來，每個人的心裡都帶著各自的心思，等待著淩振雄的到來。
蘇清媛悄悄看了淩曜一眼，發現他也正在看她，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與忐忑。
他們都明白，淩振雄這次帶來的東西，或許會徹底改變兩家的關係。是解開多年的疙瘩，還是讓矛盾更加激化，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片刻後，腳步聲從門口傳來，淩振雄的身影再次出現在正廳門口。他的手裡，果然提著一個古樸的木盒，木盒上雕刻著簡單的花紋，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了。
他的目光掃過廳內三人，最終落在蘇老夫人身上，語氣平靜卻帶著堅定：“蘇老夫人，今天，我是來還你丈夫一個清白，也給蘇家一個交代的。”
話音落下，他將手中的木盒輕輕放在了桌上，那一聲輕響，卻仿佛在每個人的心頭，都激起了層層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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